似被潑了盆冷水,李溫這才察覺自己唐突了。劉鄴和鄭漢璋為什麼會來興慶宮生事,鄭漢璋還能理解,畢竟已復了金吾衛的職,統領兵馬實屬本分,但劉鄴呢?這位陳權的親信臣屬又從哪裡得來的兵馬?又因何要入興慶宮?
還有,太后在哪?
恐懼油然而生,李溫的氣勢頓消,忙不迭的向後退去,隨手攬過身側之人的胳膊自顧顫抖著。
“大王,今日大明宮火起,臣私聞有賊逆欲謀聖主及朝中諸賢良,又得報城外軍鎮不寧,疑將有變,故而領率武寧軍的兒郎入城維護,此事想來聖人該是知曉的,而鄭將軍怕是生了誤會才至如此,此臣之過矣”。劉鄴心中暗自叫苦,應付鄭漢璋已是不易了,這眼見護佑鄆王的兵馬亦有千人之多,非但不能力敵,就算想逃恐怕都是奢望,只得強作鎮定小心思量著回話。
“哦,聖人知道?哼,我問你,你是如何入的城?太后又在何處”?杜悰拍開李溫抓的自己生疼的手,又搶在鄭漢璋駁斥之前出言問到。他這一開口,倒也沒人覺得有異,畢竟當下幾位宰相皆因故不在,官職上杜悰最高,又是尚過公主的皇親,於情於理代鄆王出首都是該當。而且方才片刻間鄆王的一進一退也是看的眾人直搖頭。本還覺得是這位大王雖冒失了些,但也算英武果敢,然而~,鄆王現在戰慄失色的模樣,實在是~,哎。
“回杜僕射,我等是自春明門入,來時門便開了的,我還以為是鄭將軍得了聖人詔令所為呢。您如不信,儘可遣人去驗看,如是我等衝門而入必有遺蹟。入城後因見亂起,惟恐興慶宮有失,便先行前來宿衛,這確是我疏莽了,惹得鄭將軍猜疑,然太后確是未得見,您亦可使人查證”。劉鄴很是機敏,杜悰的質問雖無半點異常,可他仍是敏銳的覺察到這位杜僕射似存有迴護之意,心下大喜也愈發恭敬的應對起來。
“胡言,分明就是爾等賊子意行不軌,竟還巧言忮辯,爾時還不束手就擒~”。鄭漢璋勃然怒斥,今夜對他來說實在難熬,本就提心吊膽,方才又在白敏中那裡受了氣,而今鄭氏的護身符太后也是生死未卜,此刻他哪裡還聽的進劉鄴的滿口胡言,揚起了長刀便要繼續驅馳衝殺。
“鄭漢璋,大王在此休得放肆,春明門守卒是金吾衛的兒郎吧?你這個大將軍真是統御有方呢,劉鄴,我再問你,諸公主呢”?杜悰沒好氣的喝止了鄭漢璋,又向仍魂不守舍的李溫略一示意,便派人去拿幾個奴婢來問話,然後好似不經意的復又說到。
“正是,萬壽公主呢”?跟在一旁的鄭顥忽也來了精神,一同急切的追問起來,他是巴不得能聽到萬壽公主遭遇不幸的訊息,那樣他就能擺脫不堪的命數了。
“咳,公主尚好,我派人仔細看護著呢”。劉鄴心中一震,他一直忙於尋找鄭太后的蹤跡,卻忽視了興慶宮裡還有個大人物呢。
現在鄭太后不知所蹤,寵冠大中朝的萬壽公主或許可做逃命的依仗,好在自入興慶宮後,為了防止有人趁機鼓譟生事,他確是令人將尋到的幾位貴人都暫時監看了起來。
杜悰再無話說,鄭顥心下輕嘆一聲也沒了興致,一陣讓人難耐的沉寂後,有軍士領來了幾個侍婢,仔細的問詢了一番,大體情況漸明,鄭太后今夜確不在興慶宮,但亦不知去向,只有人言似乎入夜後複道曾有人出入,至於是不是鄭太后便不得而知了。
“大王,您說該如何是好”?杜悰側過身子低聲問到,於私於公將能做的他都已做了,現在也該將這棘手的難題推出去了。
“這~”。
李溫皺起眉頭環顧四下,身旁的眾人一直在交頭接耳說什麼的都有,可當觸及了他探尋的目光,瞬間都閉上了嘴巴。
偏過頭想要再找杜悰討要對策,然而眨眼的功夫身旁的人竟不知何時挪的遠遠的了。
諸人的閃避讓他極是煩鬱,微微張了張嘴,卻終未能脫口。
眼見求人無望,李溫倒被激起了一絲不忿與豪情,他開始靜下心思索起這一夜的所見,所得。
劉鄴的辯白無人會信,李溫雖一貫浪蕩不知事,但又不是傻子,自然也是不信的。更何況劉鄴的話裡明顯是存了用公主為質的意圖,如果真是忠秉為國的哪裡會如此?
這是眼前所面臨的麻煩,但問題的根由也並不在這。
儘管李溫還不知道雍王的死訊,但他篤定,如無意外本已極大威脅了自身的利益,甚至令他產生了殺心的兄弟應該是完了。
甚至直到現在他都不敢相信那時所見到的一切,雍王到底是犯了什麼樣的癔症才會去行刺馬元贄。
而天子仍不知生死,如是死了,自己確有可能就此僥倖登上皇位。可若最終平安無事~,李溫的腦海中又浮現了父親在親親樓時的模樣,那看向自己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的情感。
抱起胳膊止住了激湧上來的冷戰,李溫忙甩了甩頭將父親的身影從腦中丟擲。
是了,一定要尋到太后,祖母對自己雖然算不得極喜愛,但應還有一份舔犢之情。
至於萬壽公主~,這位極盡榮寵,卻註定無緣皇位,又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曾經也令他嫉恨過,但現在~。
——
踏踏,踏踏,踏踏,馬蹄聲脆亮,鞍上的行人則默不作聲的沉思著。
“將軍,就這樣了?就這麼放了那些賊子?鄆王~,畢竟是皇子,或還無礙,我怕~,聖人會責怨將軍的”。一名親信張望了一番才小心翼翼的低聲說到。
“呵,那又如何?你也是聽見了,鄆王方才可是要用自己為質來求公主平安的,嘖嘖,大唐二百餘載,這般稀罕的幾曾見過?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內平外成,此五帝之德,天下之望,我又怎敢從中作梗?鄆王~,鄆王確令人稍復刮目。至於聖人,恐歡喜還來不及呢。萬壽公主恃憑的也非只恩寵,嗨,朝堂上的風波,可比世人所見的還要湍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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