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開衣袍揉起一團錦布忍著後知後覺的鑽心疼痛塞進肩膀的傷處,待稍稍平復些強忍的窒息,便又細緻的纏紮起來,蒼白的面上還頗為真誠的堆著笑意,本也想說點玩笑話來減輕些肉體的苦痛,但陳權不敢,他怕自己一張口便會止不住喊出聲來。
緊閉的唇角像是擰緊的發條一般不停的抽搐,額頭上的汗水春雨似的滴答落下,藉著包紮的功夫,陳權趕緊偏過頭去,最後的時刻了,萬不能從面上露了心虛。
拱手長鞠拜別天子,卻是一言也未出,整理妥當的陳權與楊欽義被百名士卒簇擁著去熄滅內藏的火。
待轉過身去,陳權的臉上瞬時佈滿了凝重。
——
就在剛剛,天子決定放他離開。
這個本該讓他心滿意足的結果得來的實在太過容易,或許就因為這般的出人意料,陳權總覺得這其中還有什麼未算及的陰謀在等著自己。
還是在剛剛,又有新的訊息傳來,據悉入城的人馬中有一部衝進了十六王宅肆意燒殺,損失尚不清楚,也不知是哪家的兵馬,但是聽聞後每個人都不由自主的將目光對向了陳權。
並不奇怪,神策軍確是強蠻,但他們同樣是大唐的“基石”,只要不是改朝換代,宗室多半都不會受到災殃,畢竟統領的宦官曆來也只求隻手遮天,而不是成為天。
訕然的一笑,陳權有些尷尬,他越發不清楚劉鄴到底在做什麼了,去興慶宮還能理解,但十六王宅,那裡今夜好似沒什麼貴人的,便是宰了幾個宗王又有何用?反倒平白給自己添上惡名,可還不及細思,接下來的訊息便轉移了他心中的腹誹。
一併入城的神策軍在太極宮承天門前被白敏中領軍堵住了,好似還有一支兵馬在朱雀大街升了旗號,也正加速趕來,因是探報的急,還不知這又是哪一路的人馬。
在這時陳權很想將這口鍋背在自己的身上,兵強馬壯才易被人顧忌,自己逃生的希望才更大些,可還不等他裝模做樣的表態,馬元贄脫口而出的威遠軍讓陳權呆愣了好一陣。
威遠軍是哪一路兵馬?
大唐的軍號繁多到令人髮指,建了又撤,撤了不知何時又會重建,沒來由的還會時常改名換號,加上神策軍獨大後餘下的各衛早就沒人放在心上,誰還有閒心去記遙遠的舊事。
偷偷的瞥了一眼,只見馬元贄的臉上深沉與輕鬆交替變幻,周遭也生了些竊竊之聲,陳權漸已迷亂在這紛雜不堪的局勢之中,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他現在更想知道玄都觀的安排怎樣了,可是已經發動?他也恨不能有千里之眼順風之耳來一覽今夜的周詳。
然而就這樣,不知是這些訊息中哪一個觸及了天子的神經,他允了楊欽義之請,極其淡然的放陳權離開了。
只是在允其離開前,天子卻又一次探問馬元贄可否一併自九仙門迴轉大明宮,短暫的沉默後,依舊未能如願。
——
“叔父,今夜之恩來日必有回報,只是,我有些不解,聖人怎會這般輕易放我走”?陳權再一次抓起了楊欽義的臂膀輕輕搖晃著,祈問的話語中卻是疲態盡顯。
“因為馬元贄~”。楊欽義轉過身子看了看陳權,陳權傷的還是太重了些,這令他有些憂心,自從他出言做請,這兩人便是拴在了一起,陳權要是熬不過去,他自己怕也不會有個好下場,於是他不由靠過來伸出手攙扶著。
“白用晦統領京兆府的兵丁,嗨,可那些人擒拿盜徒震懾些許無賴還算得用,如何能與神策軍為敵?然而~,他們竟然擋住了,是忠勇為國悍不畏死?呵呵,怕是神策軍做戲才是呢,所以,今夜麻煩了,天子不想馬元贄死了,所以才又出言邀其赴九仙門的~”。
楊欽義話音蕭索,甚至有些無奈之意,陳權似有所悟忙打起精神追問起來:“請叔父詳告之~”。
“馬元贄可以死,但只能為聖人所殺,他死後的勢力也必要為聖人所得,可現在,馬元贄卻將為神策軍反噬,這裡面的麻煩可就大了,聖人不知道是誰或者說是哪幾家耐不住性子了。其實,我倒覺得是聖人想多了,依我看來,這只是時候到了而已,然而即便如此,聖人卻不得不那麼想,大唐誰都有退路,只聖人沒有。”。
“從武宗皇帝起馬元贄就領著神策軍中尉,這算來也不少年月了,權柄日重卻也危機四伏,人人都想往上爬,但要爬到那個位置就必要將頭頂的山移開。今日藉著大明宮的火情各方調兵遣將,明面上只看到了聖人與馬元贄鬥法,可暗地裡還有何等的勾當無人能知全貌,所以聖人如何會不憂”。
“而你,最好能逃的快一點,最好內藏生事的果真是你的人馬,否則~,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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