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公度,這是大唐內官中的一個異類,也是奇人。
其人貌粗魯,體雄壯,須長,如不是知其身份,怕是無人知曉這是位內官。更重要的是馬公度頗有些神秘,神秘的甚至同朝的內官都不大知曉其家世底細。
馬公度得封二品的上將軍,勳上柱國,亦是二品,其妻王氏為太原郡夫人,也是合乎制例,然其母卻授沛國太夫人,這是個一品榮封,實是不合制的,但是,朝廷就是這樣堂而皇之的下了封賞。
大唐衰落後爵封確有些氾濫,但絕對不亂,所行皆按正常的制度進行,南衙朝官與北衙宦官並無什麼歧視性,或是傾向性的舉措。哪怕是權宦亦是如此,高爵者不少,但也非是易得,更不要提蔭及妻母了。只馬公度是個例外。
有人曾猜測馬公度與敬宗時的權宦岐國公馬存亮有些關聯,不過這隱約的猜測卻少了些根據。猜測雖然做不得實,但是每個人都知道,馬公度不好惹,也最好不要去惹。
早時馬公度放任鳳翔監軍使,鳳翔重鎮,非天子親信之人不能為,這份恩寵已是令人咋舌了,然而隨著馬家几子都授了紫緋魚袋,所有人都知道,馬家這個略顯的有些神秘的宦官之家崛起之勢已是不可阻。
所以當馬公度有些放肆的出言時,兩位皇子都是未敢動怒,反而是識時務的略帶些諂媚的轉過身子長施一禮,李溫更是搶先說到:“累馬公公良言,小王深幸之”。
“哈哈,大王折損奴婢了,奴婢卻有一事相求,大王方才言說要去尋彭城郡王,可否帶上奴婢呢?您也知,家母沛國太夫人所封之地便在武寧,奴婢受聖人之命領鳳翔監軍,於家事有些疏忽,卻也不知封地現今何等情由,難得彭城郡王入京,奴婢確要不知趣討個嫌,問上一問呢”。馬公度毫不理會一旁欲言的雍王,徑直與李溫談笑起來。
“好,好,自該如此”。李溫大喜瞟了眼面紅耳赤的雍王,連忙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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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鬧,乏味,這是陳權對這次拔河的觀感,等之後天子追尊憲宗,順宗二帝時就愈發無聊起來。陳權實在搞不懂追尊有何意義,難不成真能得祖先保佑?如是這般大唐也不至於亡國了。甚是心中不由腹誹著,還不如追尊那幾個弒君的宦官來的有些道理,至少如果沒有他們,當今天子就是等上千萬年恐怕都和那個位置無緣。
雖是有些無趣,但想象中的意外並未發生,安穩,便是最大的幸運了。
結束時同被冷落的張,何二人約了空閒吃酒,接上了被召去後宮的李琡,以及在先父故舊中如魚得水的劉鄴,陳權便昂首而去。這一路倒有些奇怪,前時那些怒目相視的公卿不知是否留意了天子的親近,主動的和陳權點頭示好起來。
“鄭太后是個怎樣的人”?回程的車上陳權問起了李琡的所見。
“恩,極聰慧,亦有手段,早前聽聞天子御極得太后之助甚大,那時我還不信,今日得見~,有些害怕呢。哦,我還見了萬壽公主,公主類太后多矣,太后亦是極愛之,我是不打算再進宮了,陰冷了些,實在不喜”。李琡一邊回想著一邊不由的向陳權靠了過來,似乎這樣能讓自己暖和些。陳權忙攬住了她,細細的琢磨著話中之意。
“哎,想來也是如此呢,郭太后何等尊貴,家世亦是尊崇,可還是不明不白的死了。我想,我好像還是低估了鄭光。只希望他不要給我惹下大麻煩呢。我與天子言談時提及了回藩之事,恐怕難為,這要好好想想,長安雖好,我心不安啊”。
“你說,天子如何才能放我出京”?陳權下顎輕輕枕著李琡的頭頂,有些迷茫的喃喃到。
“不得不為時,也只有如此了”。
——
田令孜這等在十六王宅侍奉的小宦官是沒有資格在今日露臉的,靜靜的躲在李溫的身後,仔細的偷偷打量著每一個所見之人,並且深深的記住,這是田令孜唯一能做的。
早時得了李溫的首肯,欲要攪亂議儲之事,而後又添了救助陳權的事項,單純說起陳權之事,田令孜更多是為了自己留條後路,雖然已定了追隨鄆王,但是這位王子平日的表現實在有些不堪,不知道哪一日就會惹下災禍丟了性命,田令孜不想死,他還年輕,還未嘗到渴望已久權力的滋味,所以,忠心要有,後路亦是要留。萬一鄆王敗亡了,或許還可以去侍奉陳權,彭城郡王也是王,大概也會需要內官的。
只是話說起來容易,如何去做呢?田令孜幾日來一點頭緒都無,甚至混亂的連有些眉目的議儲謀劃都攪亂了。
當李溫有些興奮的招呼他準備車架去尋陳權時,田令孜方才恍然,何苦自己為難呢?這等事該要說與陳權的,否則便是自己做了什麼,又如何表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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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權回府後衣衫還未及換下,便得知李溫和馬公度來訪,手忙腳亂下衣袍不整赤足出迎,這番意外的狼狽倒令李溫有些歡顏,至少這位桀驁的藩帥對自己還是頗為恭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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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與馬公公來訪怎也不提前言說一聲,我好準備妥當些,至少該要出坊相迎的,這~,哎,失禮過甚,失禮過甚啊”。陳權一手拉住一人,異常客套的緊往屋中而去,冬日未過,他這赤足實是寒冷,只拉住馬公度時卻讓他有些吃驚,此人手臂極其有力,便如其面相一般,或許還有身不錯的武藝吧?陳權不由暗道:未免危險,今後定不能與此人過近。
“呵呵,郡王客氣了,是我二人做了惡客呢,無關你事”。心下有些歡喜,李溫的話也是說的客氣,彷彿早時對陳權的不佳觀感已是全消。而馬公度則是沉默著,不時偷偷打量著身側的陳權,心中也不知想著什麼。
三人入內落座後,稍作寒暄,馬公度先是開了口。
“大王,咱家想問,沛縣封戶之事,呵呵,不怕大王笑話,平日家中用度多賴於沛縣食邑,然上一年的食邑所得,嘿嘿,卻是未見呢。這有些難熬了,家中兒郎眾多,用度上一貫頗費,所以~,大王,您說這事~”。馬公度似有些不好意思的不停的揉搓著雙手,靦腆的問到。
陳權愣住了,他怎也想不到馬公度開口就是打秋風,馬家食邑之事他哪裡知道,武寧的政事多都交予韋康等人,不過想來應該也是被收用了。
馬公度只為求財?這是陳權萬萬不信的,他不相信天子親信內官如此招搖的來訪僅僅是為了一些錢糧。那到底這馬公度想要什麼?又是想知道什麼呢?
“咳,馬公公,去年武寧多變,所以~,食邑之事想來是下面的人疏漏了,您且寬心,沛國太夫人是朝廷所封,我怎敢私自截留。不過說起這事,我卻有些旁的念頭呢,您該知楚州多鹽,淮鹽多產於此,除卻轉運倉所儲,倒還有些餘量,我意是這鹽可否運來關中呢?長安帝都,所虛甚巨,我執掌武寧無一日不念及報效聖人,如是可以,不妨便以淮鹽明我之忠,馬公公以為如何”?陳權實在拿不準馬公度的真意,便只做這是個貪婪財貨者,於是丟擲了一份大利為鉺。
“哦,淮鹽嗎?這~,咱家卻是不敢幹涉政事呢,需是問過聖人的。而且我那兄長不喜我為甚,他現今執內侍伯,我還是不要令其心煩好些”。馬公度嘴角微搐,略帶著苦色的搖頭說到。
內侍伯,按職只七品,在長安恐怕五坊司的雞犬都比其貴之,但是內侍伯權掌糾察宮內不法,這是名副其實的位高職卑。馬公度莫名提到了他的兄長,這讓陳權更是摸不清頭腦,亦是不敢輕言,生怕予人把柄,於是便沉默了起來。
“彭城郡王,你可喜鬥雞”。李溫聽二人的言談一頭霧水,好不容易見兩人不再言語,忙出言問到,臉上盡是期待之色。
“哈哈,自是喜的,只是生疏的很,大王可否教我”。陳權終於得了打破沉默的機會,滿是感激的看了李溫一眼,忙笑言到。
“好,甚合我意,空時我尋你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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