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天子劍,拔不出來?呵呵,我試試~”。
“嗆”,劍已出鞘,隨著這長劍拔出,李溫似覺得自己有些不同了,不同於往日,彷彿多了些不可言說的神聖。
“呀~,果真~,果真是真龍所持,恭喜大王~,您這~”。田令孜忙拜倒,嘴角偷偷撇著,口中的吉祥話一句接著一句的道了出來。
“你來拔~”。冷冷的聲音從頭上傳來,頸間似還感受到了兵刃的鋒芒,田令孜的心一下就涼了。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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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罷了,你也是討我歡喜,只我又不傻,莫跪了,起來吧,什麼天子劍?哼,我這日日抄經,聽言雍王近來倒是常被召見的,你說,這劍可還有用?今天地動了,也不知誰要倒黴了呢,哎,我倒是覺得你不該回來的,至少如我死了,你這奴婢還能保了一條性命”。李溫沒好氣的踢了踢跪於身前已磕的頭破血流的田令孜,又是惆悵了起來。
詫異的抬起了頭,田令孜第一次知道感動是何種情緒,他原是百般瞧不上眼前的王子,如時光倒流他都巴不得可以改換門庭,可方才李溫那句似不經意的話卻是讓他心暖如春,這鄆王或有千萬般不好,但總還是對自己這個卑賤的奴婢有些體恤的,得主如此也算值了。於此田令孜便徹底定了心,目光炯炯的盯著李溫,正色到:“大王~,您~,您莫憂,雍王~,奴婢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大王坐上那個位置,如有阻攔,奴婢便借這劍請殺之”。
——
大唐要完了,陳權當然清楚,歷史書上記了的,只是李德裕突然說的話讓他摸不到頭腦,早時李德裕一直言語不詳,這兩月來每逢談及便是說什麼蟲尚未死的話,如今卻是關心起了刺史屬員這微不足道的小事?這有什麼問題?
“你聽我說,莫要插話,大中朝~,大中朝弊端多矣,我在東都聽候處置時聞人言去年天子命人作《具員御覽》置於案上,以求親掌地方官吏,雖是自古少有天子躬問州縣庶務,但這也不算錯,可天子不該以此為賞罷官吏之基,更有甚者天子常微服之,或得民諺便定官吏之職,更多與生人賜,亦常聞炫於朝。朝廷官吏考核自有”身,言,書,判“為準,此準或有不足處,然亦非天子僅憑耳目所能及也,何用天子如此”?
“方才你說那遣來的幾位刺史屬員六十,會昌三年朝廷制例,非因戰事,節度使移鎮屬員不過六十,觀察使四十,經略都護三十。而今一小小刺史便直追節帥,你可知這屬員是官請俸料的,一州六十,大唐多少州?數百州算來俸料幾何?又得冗員幾多”?
“天下亡,多非亡於戰事,而是自治不暢,因此才是百般弊病纏身而不得愈。大唐自玄宗後亂象頻生,邊鎮的回鶻或是吐蕃,也多有欺凌之事,加之藩鎮四起,哎,可我早時並不憂亡國,大唐根基甚厚,一時之衰只要治理通順亦可得中興,然地方吏治一旦崩壞,大唐便無救了,吏治啊,天下之根本,根如爛了,這大樹便有遮天之勢也便該倒了”。
“還有神策軍,天子懼怕神策軍,可大唐沒了神策軍會如何?會亡國的!神策軍可制之不可除之,然早時說與你的,天子假借魏博意求排程神策軍,哎,何其之短視”。
“天子,內官,神策軍,世家,地方官吏,這就是如今大唐統治的根基和枝葉,但這不同早時,如今卻是緊緊糾纏在一起的,一枝爛而百葉枯。如今地方吏治已見腐勢,可這卻是最難改治,也是最不易察之事。因是可察又如何變改?當下重世家而輕寒素,我出自趙郡李氏,深知世家貪婪,任誰敢奪其勢,那便地動山搖將起。天子不行,任誰都不行,或只可刀斧止之”。
“你前時多番問我,可得預兆否?哎,度之,就在你我身側呢,眼睛可看的遠些,但卻絕不可於當下視而不見,如要成事,必留心細微處~”。
李德裕似被這一番長談耗盡了氣力,緊攥陳權衣袖的手一鬆,眼睛也暗淡了下去。
“丈人,丈人,你要我如何做”?陳權聽的入神,好一會才發現李德裕似已瀕死,忙伏到其耳旁追問到,他知道這大概是自己能得到最後一次的提點了,此時每多聽一字都能讓自己活下來的機會多上一分。
“河北~,河北不懼,恐中原~,王~,興除之~,小心~,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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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彭城盡起喪旛,節府前士子的哀嚎有如雷鳴。
李德裕死了4,這個勿論喜厭都無法被人忽視的名字最後一次,以這種方式重新在大唐的土地上被唱響。
當夜,節府內有兵將作逼,陳權無奈受迫乃自立楚王。短短一個時辰後兵亂既平,陳權去王號,並急書朝廷請罪。
自此這個冒天下之大不韙的陳權,這個雖是響亮卻也常隱於紛雜世事的武寧鎮,第一次在世人眼中真正成了比肩河北三鎮般的存在。
天下似又朦朧的多了一種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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