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權整個人伏在地上,身子弓著,懷裡護著的孩子還活著,這是個好訊息,只是這哭聲有些讓人手足無措,身上也不知被踩了幾下,疼痛的好像已被踩斷了一樣。小心的抬頭看了看,混亂的人群漸漸的平靜了下來,有的迷茫的四處張望,有的抱著自己的家人痛哭流涕,而更多則是跪在地上喃喃自語著。一個年輕的女人抱著一個孩子肆意的哭著,咒罵著。一個老婦顫巍巍的拎著一根折斷的木槍死命的抽打著跪倒的漢子,順著鼓聲望去,杜方正抱著軍鼓機械的敲打著,身旁一個年輕的小娘掩面蹲在地上抽泣。
造孽啊,陳權的眼淚終是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
”文宣,求你帶我這兩個孩子和我阿孃逃吧,我擋住這些人“。郭佑說話有些漏風,剛剛他推開了郭濟,自己卻被一箭射穿了臉頰。聽見巷子裡的騎士正呼喊著打算取水來熄滅了火焰,郭佑一把拉住了曹全晟哀求道。
這可能是彭城最為混亂的一坊,也是最為狼藉的一條巷子了,一輛堆滿了柴火的鹿車四分五裂的橫在巷中噼啪的燒著,石蠟水燃起的黑煙沖天而起,刺鼻的味道幾欲讓人窒息。巷子裡的煙火,兩匹死馬和七八具屍體暫時攔住了後面的騎士。
彭城不似長安有一百零八坊,可也有近四十坊,這郭家所在之坊隨著大火沸騰了起來,各家各戶出了院子便欲奔逃,可沒走幾步便被射死在地。便又只能回去祈禱著這火不要燒到自家。
郭家院子裡,郭母抱著自己的兒媳,任由兒媳的淚水溼了自己的衣裳,幾個奴僕剛剛有人跑了出去求饒,卻被一箭射死在門口,剩下的也不敢再逃,胡亂的拿著一些長短兵器大呼小叫給自己壯膽,郭濟則是神經質一般上傳下跳,嘴裡唸唸有詞不知說著什麼。
“啪”,曹全晟還正無奈之時郭母不知何時推開了兒媳走了過來,一巴掌就抽在了郭佑的臉上。
“你阿爺惹下的禍端,郭家合該受了此難,我不會逃的,我要下去問問他,是不是就要這般的貪心,是不是這妻兒老小於他不如件紫袍”?
“曹郎君,我郭家不逃了,也逃不掉的,卻要把這兩個孫兒託付與你,望曹郎君能保這兩個孩子一命”。郭母剛剛呵斥了郭佑,便對著曹全晟跪了下來,一邊磕著頭一邊哀求著,郭佑的妻子見狀也不再哭泣,上前了幾步一併跪下磕著頭哀求。
“郭夫人快快起來,要不得的,您請放心,我定會護了兩位小郎”曹全晟不便攙扶,畢竟這郭母也才剛過四十歲,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那郭佑的妻子更不必說,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他是怎麼也不便攙扶的,只好一下子也跪了下來承諾道。
“容我想想,這東巷之坊牆卻是高大,如若登牆恐為弓箭所射,可現如今似也只能登牆逃了”。曹全晟實在想不到什麼好法子,挾馬都的人隨時都有可能進來,再猶豫一個都逃不掉的。
“大郎,二郎,你兩個登牆,給曹郎君引開些弓矢,還有諸位,也煩請一併登牆,此間之事是我郭家對不住你們,來世再做回報,若登牆可逃,那便自行逃去,若不得活,我會把諸位的籍書全交予曹郎君,郭家並無餘財,嗯,我這有些陪嫁之物,一併交予曹郎君,還請曹郎君如能逃脫換了錢財替我交予府上這些人的家中”。
“媳婦,你隨我燒了這院子吧,省的落了敵手受辱,亦可幫襯一二”。
“是,阿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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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殺,莫驚慌”。胡慶方有些慌亂的大聲叫著,他從來未想過會有今天這腹背受敵的局面,這彭城的城門處滿滿的擠著七千餘人,於尺寸之間互相砍殺著,再好的身手都沒了用武之地,這般的擁擠甚至連揮刀都成了大問題。
一個個銀刀都的軍士被砍翻在地,無主的馬匹迷茫的亂撞,在被殺死之前早就不知踩踏撞飛了多少人。
胡慶方的心在滴血,這回全完了,便是此時不死之後這徐州的父老也不會放過自己,銀刀都幾十年的威名卻是未想會斷在自己手裡。
“趙景,王世恭,你們兩個畜生,我若不死必將你二人千刀萬剮”。胡慶方忍不住的高聲吼了起來。
——
“郎君,二郎不會有事吧”?趙景的妻子剛送了弟弟出府,便端了茶進來,憂心忡忡的問道。
“呵呵,娘子勿憂,二郎無事,你且寬心,此番我要為家中兒郎掙個節度使回來”。
1《舊唐書》本紀十七上敬宗:秋九月辛未朔。~~~徐州王智興奏,大將武華等四百人謀亂,並伏誅。
2《新唐書》卷三十六,五行志三:三年秋,河南、河北鎮定等州蝗,草木葉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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