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小說繪》出新一期嬸嬸比路鳴澤都清楚,覺得中國青春文壇又有了動靜,趕著路明非去買回來,讓路鳴澤緊跟形勢,將來如韓寒郭敬明般成為青年作家,攪動文壇風雲的同時拿到大筆稿費,名利雙收豈不快哉。
搞得樓下報刊亭的大爺覺得路明非又憂鬱又賴皮,還熱愛文學,老來買《小說繪》,可從來不看,而是蹲在報刊亭邊,把新一期的《家用電腦與遊戲》白看完,然後扔回攤上,坦蕩蕩地評價說越來越不好看了,拍拍屁股走人。
路明非的回憶逐漸清晰,他對嬸嬸的想法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小說繪》絕非嬸嬸想象的嚴肅文學,傷春悲秋情情愛愛是少不了的。
路鳴澤看書看多了很有點春心萌動的意思,給自己起了一個筆名叫“寂寞的貪吃蛇”,抄了很多哀傷的句子放在qq空間裡,什麼“是不是愛一個人總會離開,就像河流總會奔向大海”,“我覺得我已經很努力了,可世界依然很孤單”之類的。
配上他自己用手機拍的大頭照,偶爾還上傳幾張把紅墨水抹在手腕上冒充割腕的照片,大概是說沒有愛就要去死的意思。很有殺馬特貴族的孤勇感。
兄弟有求那當哥哥的也不能不管,路明非就申請了一個新qq號,id改成“夕陽的刻痕”,從網上搜張短髮嬌俏蘿莉的照片,年齡恬不知恥的改成16歲,個性簽名順應表弟葬愛家族的風格
“讓你的微笑和悲傷成為我這一生的刻痕”。
在路鳴澤在家上網佔據那臺破筆記本時,他就溜去網咖和“寂寞的貪吃蛇”搭訕。
路鳴澤非常樂意讓自己的微笑和悲傷成為女生這一生的刻痕,一而再再而三的約見面,一邊敲擊鍵盤一邊高興地哼著信樂團的《離歌》,可能是覺得自己這條貪吃蛇終於找到了填肚子的食物。
路明非每次答應得斬釘截鐵,可總約在嬸嬸拎路鳴澤去學鋼琴上補習班的時候,路鳴澤每每和嬌俏少女失之交臂,扼腕痛恨,唱著《離歌》的時候也就有點哀愁的調門兒。
“明非啊,都說你要去留學啊。”報攤的大爺似乎想起來什麼,
“嗨,申請而已,怎麼說的跟板上釘釘似的。”路明非回身跟大爺解釋,他記得自己蹲在攤邊蹭了不少雜誌看,也不著急回家,開始跟大爺神侃起來。
他一向是這樣的性格,愛說爛話愛吐槽,革命軍裡有人傳說【夜襲】裡面各個冷峻寡言,個頂個的精英範兒。
但有一個黑髮黑瞳的少年不像殺手,倒有點像個說書的,經常語出驚人,彷彿一個自動吐槽機。
“出國留學好啊,出國留學回來就是海龜,賺錢多。”大爺的見識裡,出國了那便是人中龍鳳,將來是要開汽車住大豪斯的,有機會那一定要抓住。
“賺錢多少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我的理想就是好好活著。到時候考不上大爺我替你看攤,夠上網就行。”
路明非笑笑,眼裡滿是坦然和錢這種東西哥已經看淡了的牛逼勁兒。
“年紀輕輕說話還挺消極的,看報攤賺不到錢,我是年紀大了。”大爺奇怪的看著眼前這個小子,也不知道他是閱盡千帆如今仍是少年還是窮狗沒見過錢。
不過據他判斷還是後者可能性大。路明非眯著眼睛看看頭頂綠蔭裡投下的陽光,
“挺好的,可以曬太陽,沒人來的時候就發呆,這種和平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東西啊。”他轉身,“大爺我先走了。”
大爺奇怪的看著這個年輕人的背影,他看不到路明非的神情,只覺得這個年輕人背影透露出的,淡淡的哀傷。
<ingfeiu。”
說來出國這件事,是嬸嬸靈機一動一力主張的,押著路明非把申請表給填了,還慷慨地付了每所學校幾十美元的申請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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嬸嬸有自己的算盤,路明非的各科成績中,唯有英語還不錯,跟著同班的英語狂人考託福的時候又走了狗屎運,考分不錯。
以路明非的成績,上一類本科很難,如今很流行棄考出國,申請一把,再走一次狗屎運拿到美國大學的錄取通知,就算對路明非爸媽寄來的錢有交待了。
這樣嬸嬸也省心了,她已經預先做好了鋪墊,這出國留學就是“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的事情,路明非若是真的出國成功,可絕不能太嬌氣,老是寒暑假跑回國,要在那裡勤工儉學,要在那裡學英語。
總之做什麼都好,就是呆在大洋彼岸別讓嬸嬸看見。
至於學費,反倒是小事,羊毛出在羊身上,錢可以寫信跟路明非爸媽要。
嬸嬸判斷路明非的爸媽在國外混這些年應該很有錢,因為嬸嬸查了給他們匯款的戶頭,是花旗銀行的一個託管賬戶。
那個賬戶不需要人工操作,只要跟銀行說好了,每月自動就會寄出支票。這樣路明非的爸媽就得一次在那個戶頭裡存上一大筆錢,每個月定時開支。
其實路明非知道嬸嬸還有另外一套想法。路鳴澤的成績雖然比路明非好點,卻也不是頂尖的,上不了清華北大那類嬸嬸掛在嘴邊的名校。
如果能棄考出國,也是不錯的主意,顯得很緊跟潮流。但是上大學是一輩子的事情,嬸嬸還不忍心看著路鳴澤去冒險。
嬸嬸思前想後,大概是想起了什麼名人名言說“凡是艱辛的路,當由勇敢者以堅硬的腳底踏開”,又覺得路明非很是勇敢,於是讓他試試用堅硬的腳底給路鳴澤踩出一條路來。
如果他失敗了,也不要緊,說明此路不通,路明非可以遲一年和堂弟一起高考。
不過艱辛的路顯然不是光靠勇氣就能踏開的,路上滿是崴腳的石頭。路明非已經連著收到十幾封覆信了,開篇大同小異,都是:
“親愛的申請者:感謝你對本學院的興趣,但是很遺憾的……”
嬸嬸花費了好幾百美金的申請費,換來的只是美國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感謝,善人當得很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