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林心緒不寧,讓馬車繞了好幾圈才慢慢駛向租賃屋。回到賃屋之時,天都已經灰了下來,遠遠就瞧見門口有個小廝手持一盞燈籠,映的人臉都紅彤彤的,好不喜慶。他心底一曬,自知他手裡的人沒有這麼細心的,此番只能是沈美鈺安排的。想及此,他的心裡一暖,只是片刻功夫,這番暖意就消失的一乾二淨——嫂嫂是好的,可惜所託非人,不好親近交心!
那小廝瞧見蔡林下車,連忙嬉笑著迎了上去:“恭喜二爺,賀喜二爺!二爺,您可回來了,午膳怎麼用的?大夫人從晌午就一直等著呢。”
蔡林的步子一頓:“奧?長嫂如母,如此,先行見過大嫂吧。”
“哎!”那小廝喜滋滋地將門一關,提著燈籠引蔡林往屋內走。
屋裡,沈美鈺正單手撐著頭,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眉頭緊緊皺著。沈府那邊傳來的訊息,是蔡林被六皇子留飯了,可是,蔡林與六皇子非親非故,又不曾相識,為什麼會被留飯?據陳氏所言,六皇子雖然暴虐,對琉璃卻極好,會不會是琉璃想知道江南蔡府的事,所以委託六皇子將人留下來呢?沈美鈺一想到此,臉色就有些泛白。
“夫人,二爺回來了。”
沈美鈺一愣,接著就應道:“快請進來。”
“勞嫂嫂久等了。”蔡林進了屋,並不直視沈美鈺,只是躬身行了一禮。
沈美鈺連忙讓他坐了:“二叔客氣了,還不曾恭賀二叔大喜,二叔小試牛刀,便名列前三甲,實在是蔡家之幸,這成績,總算沒辜負李員外的栽培,也沒有辜負你自小遭受的苦楚。若婆母泉下有知,不曉得該多歡喜。等回到江南,定要焚香祭祖,以慰二老的在天之靈。”
蔡林聞言,面有戚色,只片刻便恢復常態,疑惑道:“一切由嫂嫂安排就是。聽聞嫂嫂等我良久,卻不知何事如此著急?”
沈美鈺略一思忖,令身邊眾人退下,斟酌片刻,迂迴問道:“我聽爹說,你在宮中被六皇子留了下來,不知,二叔在宮中用的可好?”
蔡林見沒了下人,自在多了:“這裡也沒有外人,嫂嫂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你當知我慣不會揣測他人心思,若所知,無所不答,若不知,嫂嫂也不必再費心思。”
沈美鈺先是一愣,片刻才嘆道:“是我糊塗了,你可不是你大哥。我只是想問一下,六皇子留你下來究竟何意,我其實並不關心什麼大事,只是想問,你可在宮中見過我孃家妹妹,與她說過什麼話不曾?”
沈美鈺問完這話,就顯得有些無措,她自然知道若是正常來論,蔡林是見不到琉璃的,可是聽多了關於六皇子的傳奇,她心裡總是覺得,六皇子是為了琉璃才留下蔡林的。
而蔡林聽得沈美鈺發問,先是一愣,緊接著苦笑出聲:”還請嫂嫂原諒則個。沈二小姐我確實見到了,只是說了些什麼實實在在是記不清楚了。也是我沒見過世面,沈二小姐前腳剛到,後腳萬歲爺也去了六皇子處。六皇子還不曾獨居,位處後宮中心,我本就惶恐不敢多看多言,怎知一盞茶未畢,沈二小姐和萬歲爺先後來到,話是說了些,但都是趕著吃飯的時候說的,三人輪流發問,我委實記不得了。”
沈美鈺聞言一愣,深深地看了眼蔡林,面上就有些頹廢。她知道蔡林的性子是不會隱瞞她的,他既然說一時惶恐不記得,那就是真的不記得了。
蔡林見狀,心裡也是不好受,面上難免就有些尷尬了。要說其兄蔡磊的事他不知曉是不可能的,他雖然久居江南書院讀書,但若有假,蔡磊為了拉攏他,也是接他回蔡府的,久而久之,蔡磊的那點子齷齪事,他也聽了一耳朵。他本就對蔡磊當年賣了他以致家母含恨而終之事耿耿於懷,如今再添了其外室和外室長子之事,提及蔡磊,他定難有好話的。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深覺尷尬,畢竟瞧著沈美鈺這模樣,沈家竟是不知曉的。
倒是沈美鈺見蔡林臉色不好,安慰道:”二叔在蔡府時間短,又一心向學,想來也說不出什麼,二叔不必掛懷。今日也不早了,咱們也就不折騰了,明日再去沈府拜訪就是了。二叔先去歇息片刻,晚飯備好了,再請二叔前來用飯。”
蔡林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索性站起身向沈美鈺再行一禮算是賠罪,才退下。
是夜,真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安然入眠的竟是沒有幾個。
實在是今日的衝擊大了些,以致於前三甲對此次日的遊街都沒了多大的興趣。
方旭和高銘就不必說了,一個是懊惱殿前的有眼無珠,另一個則是因為攀上的高枝沒動靜心裡恍然,至於蔡林,都認命了,反正是御前失儀了,對以後的安排更沒了底氣。可即便如此,年輕三甲的遊街,還是讓京城裡熱鬧了一把,也為百姓提供了點飯後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