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是不曾想到,其兄長在得知她已經離府之後,便望著計府門口的方向發呆很久,到了晚間方回。
是夜,他看著府里人送來的‘壽禮’,一股腦地撥到了地上,只差讓人扔出去了!他獨自發呆良久,想著再一次與親妹妹擦肩而過,有生之年再見都是難了。在奴才堆裡,他們一家是富貴了,得主子賜姓,可橫亙在他們嫡親血脈之間的誤會,一輩子都解不開,想著想著,他忍不住頹廢地又灌了一壺酒。
一箇中年人經過其房門,見其又在灌酒,忍不住進屋奪下酒壺,看著眼前之人已經發白的頭髮,有些心疼道:“爹爹何須如此自苦……”
“我有什麼好苦的,苦的是你姑母啊,她心裡恨,所以,爹孃去時,她連一炷香都沒有回來上。峰兒啊,咱們闔家對不起你姑母啊!主子的心真狠啊,咱們這些做奴才的,活的不如一條狗啊,也不知道,這有生之年,還能不能見到你姑母,還能不能見到你弟弟呀……”
被稱作峰兒的中年聽著其父絮絮叨叨又說起了早年之事,眼神也有些模糊,這些事,早些年聽祖父祖母唸叨,這些年,聽其父唸叨,聽得多了,也就還原了當年之事。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覺得‘計’姓骯髒,卻毫無他法,誰讓他只是個奴才。
他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將酒壺放回桌子上,搖搖頭離開了。
計嬤嬤在計府待了不足半日就匆匆回宮的訊息,很快就為馮八所知。
“恩?怎麼會這麼快回宮?”
馮八在一個小破屋裡,穿了一身夜行衣,踱著步子,與另外一個同樣身著夜行衣的矮胖男子碎碎念道:“計嬤嬤是皇后的陪嫁丫鬟,獨自回府向來是要留宿的,此番這般急促,只有一種可能,事情處理的不僅不順暢還出了點意外,若是順暢的話,哪裡就不能留宿。說到意外,那今日接進去的兩個人,就可疑的緊了……”
那矮胖男子冷笑一聲,聲音沙啞難聽:“這不正合你的心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個暗衛,宮裡沒有你的用武之地,有機會在宮外施展你那些見不得人的伎倆,你求之不得!”
馮八聞言,也不否認,只嘴角的笑怎麼也掩飾不住,一雙猥瑣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間裡,散出縷縷精光。
馮八作為一個出色的探子,不僅心細而且喜歡探索未知之事,本來嘛,只要晚上夜探計府,多聽幾個下人的閒言碎語就能把今個發生的事情探個八、九不離十,可此番計嬤嬤突然回宮,將他的計劃全被打亂了,可他不僅不懊惱,反而興致勃勃。而且,比起計府那些不堪一提的糟亂事,他對須運算元和蘇冷梅的興趣更大一些。不得不說,這就是探子的直覺了。
“此番還要兄弟你幫我了,憑我一人之力,短時間內,手可伸不了多遠。說實話,我是巴不得在宮外多待些日子的,就怕六皇子在宮裡等的急。”
矮胖男子扯下面罩,露出一張滿是刀疤的臉,憤憤道:“你認主倒是快,不過是一個十歲的黃毛小子,也值得你傾力相助。你別忘了,你可也是麒麟的小隊長,便甘心被皇上指給一個註定沒有什麼作為的皇子做暗衛不成?!”
馮八輕笑一聲:“兄弟說的是曾經,我早已脫離麒麟,那就不是人待的地方。難不成非要等到跟你一樣,因為知道了一丁點的秘密,被毀容破嗓才甘心嗎?”
那矮胖男子伸手碰觸了一下自己臉上的傷疤,眼裡黯淡了一瞬,恨恨道:“你根本就不知道,你嘴裡的一丁點小秘密,是能讓整個宇信都顛覆的存在!所有知道這個存在的人,都該死。況且你說錯了,我是先被毀容破嗓,才知道那個存在的。雖然是你救了我,可所有在場的兄弟都死了,我就不該獨活,此番事了,不要再找我了。”
馮八看著奪門而出的矮胖男子,終究沒有再阻攔,他嘆了一口氣,低聲喃喃道:“可是,六皇子也知道那個存在啊,救你的人從來都不是我。”
矮胖男子說的雖然狠,但在幫助馮八這方面,確實不遺餘力,不過十日功夫,便將須運算元和蘇冷梅的身份弄清楚了,當然,一直留在京城的馮八,也弄明白了計嬤嬤出宮的目的。這速度,是計府遠遠比不上的,當馮八的‘報告’都呈遞到六皇子眼前的時候,計府調查關於蘇冷梅身份的人還在回京的路上。
“蘇冷梅?這名字倒是熟悉的很,究竟是哪裡聽到過呢?”六皇子端坐莫離軒,細長的手指不停地敲著桌面,發出‘咚咚咚’的聲音。
六皇子對前世是有記憶的,只是這記憶大有奇怪之處,越是臨近老年的越是不清晰。他記得年少時對琉璃的念念不忘;記得登基前三年的傀儡日子;記得執政早年,因處事狠絕,留下了暴君的名號;可是,越接近老年的事情,他越是記不清。
他前生沒有子嗣,只留下聖旨皇位是要傳給先太子的後裔,至於是哪個,他真是沒印象了,但按照他的脾氣,一定會排除路長軒,因為他壯年時,就知道駱長軒為了虎狼符盜了太后的墓,他怎會把皇位傳給如此不忠不孝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