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年紀大了,睡眠少而淺,等琉璃趕地到慈寧宮的時候,太后早已起身,正半眯著眼坐在凳子上,把玩手上的佛珠。聽到通傳聲,她睜開眼睛衝著藍色的琉璃輕笑,伸手拍了拍旁邊的位置,道:“璃丫兒來了,來,坐到哀家身邊來。”
琉璃較之駱小六知禮多了,她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請安禮,才行至太后的身邊。
太后將佛珠收了起來,伸出右手點了點琉璃的鼻尖,道:“偏你規矩多。今個怎麼勤快?起這麼早到哀家這裡來。”
太后說完也不等琉璃回答,就猜測道:“可是為了見你大姐?你這丫頭怎麼也不想想,你姐姐總得在沈府吃過飯,然後才會進宮。等她進了宮,不計那位什麼德行,總是後宮之主,你姐姐總得先去玉坤宮給那位磕個頭,然後才能到哀家這裡。”
琉璃眯眼笑,彷彿不曾聽懂那位是哪位,像那些冠冕堂皇思念太后的虛話也不說,而是直接伸出胖胳膊,攬住了太后的右臂,孩子氣地晃了晃,承認道:“太后娘娘,您真是火眼金睛,透過我這身皮,就能看透我的心思。我也是想著,已有將將一年的時間不曾見大姐了,不知她過得如何。”
太后聞言挑了挑嘴角,忍俊不禁:“你才多大,倒是替沈家大姐操起心來。”
琉璃眼珠子一轉,連忙改口道:“好吧,其實我是特意地來蹭您的早膳的。您別看我圓滾滾的,可腦袋瓜子就這麼大,昨天晚上想多了天塌下來的事情,今早就有些睡不寧了,所以,只能早早起身,來您這蹭飯了。”
琉璃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比量自己的身形和腦袋,比量身子的時候,往外跩衣服,比量腦袋的時候,雙手捧地緊緊的,那逗趣的模樣,直惹得太后張嘴大笑,想著,怪不得小六在莫棄閣的時候,時常失狀地朗笑出聲,有琉璃這麼個開心果在身邊,便是再嚴肅的人,也該繃不住了!
太后看琉璃,是越看越順眼。她心裡明白,盛芳榮的嬌憨是真的不會看眼色,時常在不經意間得罪了人,不曉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問;而琉璃的嬌憨卻有一半是裝出來的,平日裡循規蹈矩,在別人面前端的緊緊的,唯獨到了她面前,就想方設法地哄她開心。琉璃與小六一般聰穎,但駱小六繃地久了,放不下架子,若是單獨與他相處,都沒什麼話可聊的,但若是有琉璃在一邊幫襯著,那才是看著也舒心,聊得也輕鬆。
太后將佛珠一圈圈地圈在手腕上,專心與琉璃又聊了好一會,才讓藍姑去擺早飯,而她自己,卻讓琉璃扶著去了內室。
太后從妝奩的盒子裡取來一個小小的錦盒,將一副孔雀藍的耳墜取出後,貼近琉璃,親手將之戴在了琉璃的耳朵上,左右打量一番,滿意地點點頭,笑道:“你去瞅瞅,可搭配?”
太后動作雖慢,可琉璃從頭到尾都沒有見到實物,她總不能誇張地說‘這太貴重不能收’之類的虛話,是以,琉璃聞言便蹦蹦跳跳地到了太后的梳妝鏡前,往裡面一瞅,就看見耳朵上多了一副小小的耳墜,精緻而明亮,兩顆寶石流光溢彩,有一種低調卻奢華的感覺,琉璃只看了一眼,就歡喜地愛不釋手。
她透過鏡子,瞅見太后正看向這個方向微笑,忍不住拿手碰了碰耳墜,很識時務地沒有推拒,退回到太后身邊,笑道:“琉璃謝太后娘娘賞。”
太后眼裡的笑意深了幾分,喟嘆道:“老了,這鮮亮的顏色哀家卻是襯不起來。你膚色白皙,配它正合適。”
琉璃臉上的笑微微收了一些,一時好奇起了這耳墜的來頭。所有的首飾衣服,那都是為了襯人而存在的——襯的人精神漂亮了,就是好東西;將人襯托的次了,那這東西就是次品。倒是頭一次聽說,面板白,是為了更好地配個首飾的。
只還不等她細問這耳墜的來歷,太后就翻了篇,道:“走著,是時候跟肚子打聲招呼了。”
琉璃聞言,將小心思收了起來,抿唇輕笑,手和腳卻都不含糊,扶著太后往飯桌上挪,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太后說話越來越風趣了。
一老一少吃罷早膳不多久,就有宮人來傳,沈大人家眷已經到了宇清門;大半個時辰後,又有宮人傳,沈大人家眷去了玉坤宮;兩盞茶的功夫,駱小六就帶著沈夫人和沈美鈺進了慈寧宮……這一茬茬的,倒像是實況報道。
琉璃倒是沒想到駱小六屈尊做起了領路人,只是,有了沈夫人和沈美鈺,誰還管他啊!她見沈夫人與沈美鈺一同進來,笑地眉眼彎彎,站在太后的身側,直衝著正在行禮的沈美鈺做鬼臉。
沈美鈺低垂著頭裝作看不見,駱小六卻不避諱,他坐在太后下手,見琉璃忽視他這個功臣,忍不住冷哼一聲,引得琉璃不滿地瞅了過去,直盯著他凝眉,滿心滿眼地都是他,他才滿意了。
卻說,駱小六與沈家母女一同進了慈寧宮,卻不是巧合。
駱小六回去後,先是晨練了一會,他剛吃完早膳,要去‘上課’,就聽聞沈夫人和沈美鈺到了玉坤宮,求見皇后去了。按照駱小六對皇后娘娘的瞭解,當然知道皇后會藉口閉宮,不見沈家母女。若是皇后直接使人告知倒還好了,怕只怕玉坤宮的人,受了皇后的吩咐,故意刁難沈夫人和沈美鈺,來個人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