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還真想不到自己在馮嬤嬤的眼中,已經是如此不懂事了。不過他我行我素慣了,便是馮嬤嬤在太后跟前再有臉,他也懶得猜測她的心思。等到了慈寧宮門口,六皇子一步都沒有停頓,大搖大擺地進去了,進了屋只對著太后行了一禮,便拉著琉璃在太后的下手坐下。
看在旁人眼裡,真真是膽大妄為,不知禮數。可即便如此,慈寧宮裡也沒有一個人說話,顯然對六皇子這番做派都已經習慣了。
只是,太子妃看著琉璃也被六皇子拉著一同坐了下來,臉上的笑便有些僵硬。
太子妃作為太子的正妃,尚且需要站在皇后身邊服侍;駱長軒作為皇太孫,也沒有他坐的位置,正站在太子的身後當佈景。而沈琉璃,她一個大臣之女,八歲的丫頭片子,就算將來是六皇子妃,身份難不成比太子妃和皇太孫還要尊貴?誰給她的膽子,進了門連安都不請一下,就坐在了六皇子的身邊?!
不過,太子妃和駱長軒心裡的這點不平,還真沒人照顧到,不僅沒照顧到,太后似乎還覺得對琉璃的重視不夠。她輕笑一聲,衝著琉璃擺了擺手:“璃丫兒,坐在哀家身邊來。”
聽到這話,駱小六猶豫了片刻,才鬆開琉璃的手,任由琉璃向太后、皇上、皇后、太子妃以及駱長軒補了個禮。
只是,當琉璃對駱長軒見禮,駱長軒對著琉璃輕挑嘴角,準備說話的時候,駱小六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意味深長道:“長軒侄兒,琉璃的禮你也受的,也不怕折了你的福壽。”
這話一出,駱長軒臉上的微笑就有些掛不住,便是將來琉璃真真成了他的嬸孃,那也只是個女流之輩,在皇家,嬸孃的身份真算不上什麼,到那時,一個禮他也受得,更何況是現在?
可不等他開口反駁,太子妃就衝著琉璃微微一笑,轉開了話題,溫聲道:“沈家小姐出落的真標誌,怨不得皇祖母偏疼,似我這等無顏女,與沈小姐一比,可不就低到了塵埃裡,圖惹皇祖母嫌棄。”
琉璃只當做聽不出太子妃話裡的諷刺,一句‘太子妃過獎了’的客套話還不曾說出口,就被駱小六搶了話茬。只聽他拍著手,點頭道:“四嫂這話說的也在理。”
肯定完,也不看太子妃的臉色,繼續道:“可是,四嫂這般明著說皇祖母以貌取人,是不是對皇祖母有些不敬?四嫂勿惱,我也是今日才發現,以前好些話,我竟然都沒聽懂過。現在嘛,在大染缸裡待久了,一句話不多想想也覺得沒聽懂。四嫂也知道我性子直,不喜彎彎繞繞,請四嫂教教我,四嫂適才的話,直白點說,可是說琉璃美貌,以色侍人的意思?”
太子妃聽罷,心裡一驚。她避開六皇子彷彿什麼都能看透的眼,擺了擺手,外強中乾道:“六皇子到底年紀小,什麼都敢往外說。宮中人多嘴雜,你這般誤解我,就算我沒有說沈小姐‘以色侍人’的意思,也會被人誤解成這個意思,真真是跳進河裡也洗不清了,這也就罷了,若是日後被有心人一挑撥,豈不壞了我與沈小姐的情誼?這話,六皇子休要再提。”
六皇子冷笑,毫不理會太子妃舉起的白旗,依舊不依不饒:“奧?原來四嫂不是在譏諷琉璃嗎?如此,倒是說本皇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誣賴四嫂了?”
太子妃臉色頓時訕訕,這話讓她怎麼答?合著不承認她譏諷琉璃,就是罵六皇子小人?可要她承認自己那話是譏諷琉璃,那在太后跟前,她成什麼人了?!她頓時心生懊惱,她一直知道六皇子難纏,卻沒有想到,他這麼護著那丫頭,竟是一句笑話都不能說了。
說起來,她的確是嫉妒琉璃長得精緻,比她受太后重視,看上去倒比她地位還高。正因為心存嫉妒,才說兩句酸話,這在上流社會,不是經常出現的戲碼嗎?琉璃只要客套兩句,這場子就圓了。再說了,她口頭佔了便宜又怎麼樣,還不是得站著伺候!琉璃吃點虧又怎樣,還不是除了六皇子之外,唯一坐著的小輩?這般一算,正正扯平了,哪裡想到自己的話到了六皇子嘴裡,就變得這麼大逆不道呢!
太子見太子妃舉止尷尬,竟是被駱小六堵的說不出話,忍不住搖頭輕笑,插嘴道:“六弟,看在四哥的面子上,莫要難為你嫂嫂了,你知道她只是心直口快,絕對沒有你說的那個意思。話說回來,難得見你有在意的人,看你對沈家小姐護得這般緊,為兄就放心了,若你對她不好,我這個當哥哥的,到了老師面前都抬不起頭。”
六皇子嗤笑,往椅背上一靠,並不順著梯子下,反倒更加胡攪蠻纏:“四哥,我看不得四嫂欺負琉璃,可不是看在沈閣老的面子上,當然,更不是為了讓你能在沈閣老面前抬起頭。”
太子笑意不減,見駱小六這般不給他留臉面,眼裡閃過一絲疑惑,片刻終於品出味來了,直言道:“看樣子,竟是我這個做哥哥的惹惱了你吧?六弟,遷怒旁人可不是大丈夫所為,說吧,究竟怎麼回事?若是我的錯,我即可與你賠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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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聽到太子話說的這麼直接,忍不住再次抬起頭,悄悄打量了太子一眼。說起來,太子人品上等,尊師重教,理論上她與太子的關係很近,可架不住她‘身體孱弱’,此番卻是第一次見到太子和太子妃。
太子駱子辰,今年二十九歲,正是一個男人風華正茂的好年紀。這個年紀的男人,已然褪去了年少輕狂的青澀,卻還不曾碰觸到人生的下坡路,為人處世,奔放中帶著內斂,含蓄裡透著強勢。尤其駱子辰身份尊貴,自出生就被立為太子,長年累月的積累之下,渾身上下的尊貴氣息,較之今上也絲毫不差,兼之五官清俊,翩翩君子,溫潤如玉,絕對有讓人一見鍾情、再見傾心的資本。
卻說駱小六見琉璃打量太子,雖沒說什麼話,眼裡的神色卻猛地一沉,他站起身,正好堵在琉璃與太子之間,一步步靠近太子,毫不避諱地說:“四哥,若果真是你的錯,你就賠不起了。”
太子聞此,臉上的笑頓時收了起來,他亦站起身,看著駱小六漸漸染上赤色的眼,伸手輕輕壓在了六皇子的眼上,輕嘆一聲:“六弟,不計是誰的錯,你先冷靜一下。你這般將自己扮成個刺蝟,動輒怒極,讓為兄如何與你好好說話?”
琉璃一呆,此情此景,她竟覺得莫名的熟悉。是了,在她最認真的時候,六皇子也經常這般,遮住她的眼睛,口中發出一堆莫名其妙的感慨,卻原來,是跟著太子學的嗎?也是到了此刻,琉璃才瞭解,即便駱小六再孤傲,脾氣再惡劣,野心再大,在一些細節上,他不自覺地在模仿太子,也就說,他對太子,從來沒有過防備。
太后和皇上端坐著,一直沒有說話。到了這會,卻不自覺地緊張了起來,誰也不希望香菊這賤婢的荒唐事從六皇子嘴裡講出來,若他直言懷疑太子,太傷兄弟情分,可很明顯的,眼下他們哥倆之間根本插不進去旁人,就連太子妃和琉璃也不行。
六皇子並沒有將太子的手取下,他嘴角咧開,但靠他最近的駱子辰,能感覺到他的悲憤、不滿和冷冽,甚至他能察覺到手下的人輕輕顫動。
太子心裡一驚,他從來沒從小六身上感受到這些情緒,駱小六一直是驕傲自大,暴虐張狂的,這些消極的情緒,不可能從小六身上傳出來。他愣愣地移開手,剛一離開,就對上小六沒什麼感情的眼睛:“四哥,我喜歡父皇手裡的虎符,你能要出來給我嗎?”
太后猛地勒緊了手腕上的佛珠,眼皮顫動,卻沒有說話;皇上睜開眼,扶著椅背的手,略微收緊;而皇后、太子妃以及駱長軒,卻是滿臉的錯愕。
他們原本以為小六會質問香菊之事,太子知不知情,誰承想,六皇子竟然直接釜底抽薪,從根上試探太子。不過,他這話問的也太大膽了,真是什麼都敢要,他怎麼不直接說‘四哥,我想做皇上,你能讓父皇禪位嗎?’!
太子眉頭微擰,頭一次,不再將六皇子看成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他看了看低頭不語的太后,又看了看神色凝重的皇上,以及滿臉焦急的皇后和太子妃,語調赤誠,鄭重許諾道:“六弟,待四哥繼位,再將虎符與你,可好?”
六皇子看著太子不似作偽的眼睛,雙眸漸漸回暖,回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一個橘子一邊剝著一邊說:“好啊,我拿著虎符,等你駕崩了,若是將皇位傳給了我長軒侄兒,我就造反,若是傳給了旁人,我就將虎符交還給他,你看可好?”
這話,也太囂張,不瞭解駱小六的人聽了,跟咒人死一樣。可惜,駱小六毫不在意,他一邊說著,一邊將剝開的橘子扔進了嘴裡,看著駱長軒的眼裡滿是戲謔。
慈寧宮的氣氛有片刻的緩和,眼看著駱小六不與太子針鋒相對了,太后鬆了口氣的同時,插嘴道:“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說。眼下,哀家卻是有個疑問,長軒,哀家問你,你可認識莫離軒一個叫香菊的宮女?”
駱長軒原本就被六皇子的話驚駭地無以復加,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哪裡得罪了六皇子,竟遭他厭棄至此!只是還不曾想到原委,就被太后追問,他先是一愣,片刻後想到什麼,勃然色變。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啦,我終於補全了,淚奔~~~
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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