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不自覺地回身去看,亭子裡的人竟不是計藍旖。那孩子也就六七歲,臉長得頗福泰,小臉胖嘟嘟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左側臉頰上還帶著衣服褶皺壓出的睡痕。這會整個人都迷迷濛濛的,一隻小胖手指向琉璃的腳邊,另一隻卻在揉搓自己還不曾完全睜開的眼睛。
琉璃俯身撈起帕子,甩了甩不存在的灰塵,展開這麼一看,就耐不住笑了起來。
香雲覺得好奇,從琉璃的身後探頭去看,見帕子的右下角繡了一個字,香雲瞪大了眼,仔細辨認,彷彿、好像是個‘盛’字。這帕子所選布料乃是名貴的華雲錦,本應能成個稀罕物,可上面的盛字繡的歪七豎八的,很是稚嫩,甚至還帶了幾個線頭,讓整個帕子變得廉價起來,難為亭子裡那孩子能拿得出手來用。
琉璃睜著大眼,一邊往亭子走,一邊小聲地嘀咕:“若是孃親在此就好了,也好讓孃親知曉,她家寶貝的繡工就算是比上不足,比下卻是有餘了。”
香雲心想,她家小姐這話在理,她家小姐的繡工確實比盛小姐強了那麼一點點,最起碼,沒有線頭!
琉璃走進亭子,拿著帕子問:“這是你的帕子?大熱的天,你怎麼會睡在亭子裡?”
小胖妞接過帕子看都不看就塞到懷裡,聽到琉璃問她,臉上登時多了幾分委屈和不願:“大中午頭的,我在家睡的好好的,非讓我進宮,說什麼都在宮裡,就我不在,不在就不在,爭人是要靠力氣的,我吃不飽睡不好,怎麼有力氣爭人……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
“我叫沈琉璃……”
“我叫盛芳榮。哎,你就是沈琉璃呀?”小胖妞努力瞪大眼,站起身圍著琉璃轉了一圈,拍手大笑道:“太好了,你這麼瘦,肯定爭不過我的,那就剩下個椅子挺煩人。那椅子真討厭,動不動就哭,哎,你可別哭啊,這樣,我教你個法子,你日後多多吃肉,不出一年,不,半年,就能像我這樣了。”
琉璃聞言哭笑不得,開口問道:“爭什麼?”
“你竟然不知道?”盛芳榮跺跺腳,握緊小拳頭,道:“爭駱小六啊!孃親說了,只要爭到了駱小六,我就不用繡花了,我就可以出府玩了,我就可以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反正到時候,我想幹什麼,她都不管我了,你娘不是這麼跟你說的?”
盛芳榮說到這,一開始的鬥志昂揚點滴不剩,頓時變得傻兮兮的,好像這白日夢已經實現了一樣。
琉璃忍不住噗嗤又笑了,也不知駱小六如果知道自己被當成爭奪的東西,會是什麼感想。
琉璃與太后閒聊時,太后曾說,她孃家有一個侄孫,自小就是極不靠譜,長大後,偏生又娶了個不靠譜的媳婦,然後這一對不靠譜的,養了個不甚靠譜的嫡女。這嫡女,今年才六歲,據說長得挺可愛的,就是脾性嬌憨沒心眼,滿嘴跑馬……
琉璃原本還覺得太后誇張,如果果真一家子都是不靠譜的,如何能在盛家立足!而且,太后每每說起那個女娃娃時,滿臉的笑紋,可見是很喜歡的。
此番見到真人,琉璃方覺得太后告訴她的,不僅沒有誇張,恐怕還十不足一。這小胖妞是太后侄孫的女兒,駱小六是太后的孫子,兩人正正經經差了一個輩分呢,她爹她娘究竟是有多不靠譜,才能讓她去爭小表舅!
“那你爹你娘有沒有說,怎樣算是爭到了?”
小胖妞不傻樂了,帶了幾分嫌棄地應道:“當然是跟我回家去!你放心,看在太后娘娘的面子上,只要他不惹我,我是不會打他的。聽說前段時間他從假山上摔下來,摔壞了腦子,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琉璃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也不知盛芳榮她爹媽怎麼教的,這孩子竟是一點都沒有尊卑等級,如此‘大逆不道’的話,倒像是說了很多遍了。駱小六那麼尊貴的身份,怎麼就有人敢奢望拐了去做上門女婿。不過,話又說回來,她這個一品大臣之女都能淪落成童養媳,那六皇子淪落成上門女婿倒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說,她與六皇子果真有難兄難弟的潛質嘛!
“小胖子,你又在跟別人胡說八道什麼!”
琉璃正樂得緊,聽到這一聲嬌呵,回身一看,登時有些頭疼,真真是怕什麼來什麼!這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琉璃避之不及的計藍旖,啊,還有‘形影不離’的駱子逸。
小胖妞見計藍旖氣勢洶洶而來,如何肯認慫,她站在亭子裡叉著腰,辯道:“我哪裡胡說八道了?小椅子,琉璃才這麼點點,肯定打不過我們,這樣就剩咱倆了,咱們出去打一場,誰贏了誰就帶走駱小六!琉璃肯定沒有意見,你也沒有意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