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沒有在景光的身上察覺到什麼異樣,他才會又在時隔幾個月的時間後,再次以新的任務的名義,將他和朝日奈又一同找了過去。
但那中間的時間裡,他似乎什麼都沒有做;在那件事發生之前,也沒人能猜到他為什麼會突然有了那樣的想法。
或許這就是“君度”身上的可怕之處——他總是難以猜測、讓人難於琢磨,對任何人來說,他就像是迷霧,看上去是一回事,實際接觸之後又是另一個模樣。但又更像是沼澤,就算有所接觸,也沒人能真正地看清沼澤裡面究竟還有什麼、又究竟有多深;但當真正地瞭解他過後,結果就只剩下了被沼澤完全吞噬。
他所以為的、當初只是君度所展現出來的一部分或真或假的東西。
他以為君度一直在懷疑的是他——畢竟他在那次的任務中與他的不對付幾乎所有人都看得到,但君度在現在回到日本之後卻似乎依舊沒懷疑上他,而是很早就盯上了朝日奈;
他以為君度不會放過帕賽託,畢竟是他一手將他推入了絕境——但他在最後卻真的沒對他動手,甚至還會對他的話留有信任。
……只可惜現在說什麼都太晚了。
以君度的手段和他對朝日奈的懷疑,只要他想要試探朝日奈,而降谷零又對這件事一無所知的話,朝日奈的身份很難不被君度發現。
更何況,在景光又差點暴露身份的時候,他也是在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在警視廳裡也有著組織的臥底。就是可惜沒能知道,有關朝日奈的身份的問題又是否還與那個臥底有關。
降谷零猜想或許其實是沒有的……不然君度也不會完全沒對景光這個和朝日奈一樣都是來自警視廳的臥底起疑,而是在不久後就直接離開了日本。
可惜的是朝日奈被發現得還是太快、君度行動得也太快了——以至於他們兩個的距離只隔了兩條街不到的距離,君度當場就能立刻對朝日奈進行追殺;以至於降谷零完全來不及反應,給朝日奈製造出一個安全的退路。
以至於讓他遲一步地、只在那個天臺上看到了手中拿著槍的君度,以及倒在地面中的朝日奈。
一些記憶越是回想越是會讓自己痛苦,降谷零的表情不自覺帶上了些許陰鬱。
在一段時間裡,那些突然響起的槍聲、染紅了地面的鮮血、還有朝日奈的屍體,以及旁邊冷漠垂眸持槍站立的君度,都是降谷零在夢魘裡最常見的場景。
以至於直到現在,他依舊能無比清晰地想起那天在天臺上,他與君度說的每一句話、以及出現在君度臉上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朝日奈和真是從小在孤兒院裡長大的孤兒,並沒有什麼親戚與戀人,降谷零也來沒聽他說起過他在外面還有什麼其他的朋友……所以到最後,他還剩下的似乎也只有那支手機了。
“抱歉,朝日奈,過了這麼久才又來看你……君度那個家夥,不久之前,他又回到日本了。”
降谷零垂眸,隨手抓了一把旁邊土地上的泥土,讓細碎的塵埃一點點隨風慢慢散在空氣中。
就這麼坐在這裡沉默良久後,他才開口只說了這麼一句話,又重新閉口不言,將剩下的半句話語咽在了心裡。
總有一天……他一定會親手把組織徹底覆滅,會親手把君度抓進去,或者——他會親手殺了他。
“臥底”——再也沒有比這更沉重的一個詞語了。諸伏景光是的確沒有死亡,但他卻也同樣因為組織不得不假死、徹底放棄了自己的身份,又何嘗沒有其他的危險?
將手中的泥土全部松開,他重新站了起來,用手摩挲了一下眼前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刻上的墓碑。
“……等到了那個時候,我會再來看你的。”他輕聲說。
降谷零的目光變得堅毅起來,將這段時間一直積壓在心裡的疲憊與鬱氣一一掃開。
在只有寥寥幾顆疏星閃爍的沉沉夜幕之下,他與朝日奈做了最後的道別,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似乎又重新變回了那個充滿了元氣與活力、無堅不摧的降谷零。
在這次離開之後,他一定還會再回來這裡的……但那個時候,他希望他或許還會帶著一些好的訊息一起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