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紀初的時候,一對日本父子來到羅馬區從事園藝工作,因為氣候適宜,他們將日本的藍花楹帶了過來。後來,為了紀念墨日友誼,藍花楹漸漸種滿了整個城市。”
茉莉想起那似乎在很久以前、很久以前幻想過的故土,遙遠的、夢一樣的故鄉。在他公寓的夜晚,心髒跳動在他低沉的、屬於那個國家的語言裡。
她突然轉過頭,笑起來,開始用日語對男人說話。流利的、嫻熟的、再不怪異的。
藍花楹的花瓣飄落下來,她的聲音在空氣裡響起,“……怎麼樣,我的日語”
那些音節與片語像花瓣一樣落進空氣裡。
琴酒靜靜的聽著,愛人嘴唇間的故鄉,那麼柔和、那麼平靜、像一片陳舊的海洋湧進他的心。
他的喉嚨變得濕潤、他說,“很好……特別好。”
兩個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到一起。
他們的發尾在風中碰到一起。
於是在遙遠的美洲大陸的南端,墨西哥高原的南部,特斯科科湖的湖積平原上,一道道漫天的藍花楹樹下,他們開始講起他們故鄉的語言……音節,片語,落下在墨西哥的風中。
落下在飄落的藍花楹裡。
——語言會帶領她回到那過去嗎語言會帶領他回到那過去嗎
遙遠過去。曾經流淌過的陳舊的語言,在枕邊說起過的語言,喉嚨裡發出的思念、等待過去陳舊的記憶,在此刻,似乎都已成為淡薄的樣子。
太平洋的水流流過藍花楹。那些幻想裡的竹林、漁船與港口,都似乎早已有了具體的模樣——
那艘大船鳴起汽笛,白霧籠罩住西行的港口,人群又一次潮湧。然而它們都落進此刻的風中,此刻墨西哥的太陽下。
久久離家的孩子,失去家的孩子,隔著太平洋遠行的孩子。穿過莫斯科的雪原、紐約的暴風雨、南非血雨淋淋、聖彼得堡炸起的硝煙……
終於在此刻,輪船到港。
汽笛響起,這一次,是到家的聲音。
“回去嗎,橫濱”
“嗯。”
原來,我早已回到故鄉。
你是我久經顛沛流離,
終於回到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