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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夢
酒液消失在茉莉的唇間,今夜,她容許自己做一個甜美的夢。
還是初春的紐約的夜晚,星星變得少,但月亮卻圓滿地掛在天頂。
路邊長滿了常青樹、刺藤花以及白與黃的雛菊,咖啡的味道飄了滿滿一整個街道,間隙裡夾雜著女人的香水味,像綴滿枝頭的甜果。
他們正像尋常情侶一樣走在街頭。
兩個人都披散長發,一個黑的,一個白的,一個黑大衣,一個咖色風衣。
風吹過來的時候,兩個人的頭發會纏繞在一起,衣角也翻飛著碰在一起。
茉莉依偎著琴酒。
僅僅這句話就想讓人落淚。
她正纏著他的手臂,嘴裡說著什麼具體想不起來的話語。大抵是一些家裡的日常,關於花朵、唱片和廚房,還有夜晚的演出,一些歌曲,一些約定成俗的會面。
她的眼睛會亮晶晶的,一會兒落在戀人的臉側,一會兒又落在他夾著煙的手指上。她的目光會掃過他漆黑的胸膛、大衣的紐扣,淡紫色的衣領。
於是這是一場薰衣草似的夢。
她會在路過咖啡攤時捎上一杯拿鐵,給男人一杯美式,他會生疏地嚥下去,眉頭幾不可察地皺起來。然後她就會笑起來,臉紅,控訴他昨夜喂給她的酒……
他們搖晃著、緊緊貼在一起,以一個遠超殺手安全距離的姿勢走在一起。
一個距離,常常使琴酒想,此時若有人暗殺茉莉,在不遠處的草叢裡射出一顆子彈,那麼兩人就會毋庸置疑的死在一起,這樣一個距離——哪怕現在,死在一起,也已是對於另一個處於時光後的女人的最奢侈的夢想。
他們會走進一家茉莉大力推薦的飯店,要一間靠窗的包間,然後拉上一半的窗簾——全憑男人的習慣。
他們會喝一點酒,但不多,絕不要威士忌,只點一瓶口感柔和的白葡萄酒——全憑女人的習慣。
記憶裡,沙發是墨綠色的,窗簾是絲絨紅的,燈光是暈黃的。
她會一遍遍看他,哪怕是在吃飯,然後他會抱起她,他們一起陷落在沙發上。
黑的與白的長發糾纏起來,又一次,萬萬次,就像曾經以為的無數次。
他會把她抱上車,回家,像一起回了家,回了一起的家。
他房間裡的窗簾是灰色的,遮光,常常使得室內一片漆黑,他房間的櫃子上是空無一物的,如果那枚耳環沒有被打碎,那或許會有一副屬於她的白山茶的耳環。他房間有一張灰色的地毯,他常常在半夜坐在上面擦拭槍支。
有時候,她也會醒,撲到男人的懷抱裡,完全不顧那柄堅硬的武器。他會放下槍,抱住她,撫摸她翹起的長發——一遍又一遍,像曾經以為的無數遍。
這時,他們的眼睛會在半空中觸碰到一起,綠與黑的顏色,像一場見面,一場現在已不會再有的見面。
她會幸福,會快樂,有時又會流淚,像朦朧的預見以後的眼淚。
她會盡力看盡所有他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似乎是未來傳來的呼喚,她會摩挲過他的長發,他的臉頰,他的脖頸,他的身體,他帶著繭子的手,他微冷的衣領,他泛著硝煙味的鼻息——他冰冷的呼吸,一切又一切,像為了此刻夢裡盡可能描摹出完全的樣子——
完全的樣子。
盡可能的快樂。
在所有被想起的快樂裡,我最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