茉莉在枕頭裡流淚。
淚水打濕枕巾、打濕床單、打濕她睡衣的領口。
家裡沒有姐姐,沒有索非,更沒有琴酒。她不知道是第幾天回到一個人也沒有的家裡,翠綠的水晶珠簾再也沒有人撥弄,天竺葵早就被咬掉了一大半葉子,花瓶裡的花枯的只剩下枝幹,唱片機再也沒有響起過。
每一個早晨她一個人切面包、塗抹果醬,收拾廚房和客廳,沉默著往外走。
整個公司都在忙,為了新唱片的發布會,為了她首秀的舞臺。
她卻越來越感到一種恐怖的、不安。
她的心髒無時無刻不在顫抖。——不知道為了一些什麼樣的未來。
“茉莉,笑起來!”攝影師喊著,大手在刺眼的燈筒下揮舞。
茉莉於是笑起來,面頰擠在一起,像一個茫然的孩子。
她從臺子上跳下來,又被推去更衣室,無數的羽毛、蓬鬆的羽毛、飛揚的羽毛包裹住她,她跌進衣物和首飾的海洋,險些嗆死。多莉絲把她撈起來,補了補她雙頰上的腮紅。
“你怎麼了”多莉絲扶起她,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一圈。
“……沒事,多莉,”茉莉彎起一個如常的笑臉,“我就是有一點累。”
她深吸一口氣,把餘下的時間都填滿了工作。換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擺了一個又一個姿勢。在穿梭在化妝室走廊裡的間隙,茉莉的心才漸漸變得平靜。
在一片淡色的星空下,今夜沒有月亮,空氣厚重而幹燥,使人的眼睛不停的、因幹燥而充血、變紅。茉莉對著梳妝鏡塗護唇膏,她無聲的流起眼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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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非擦幹自己的眼淚,她又一次打掃幹淨木蘭墓碑旁的雜草。
她這幾天、每一天深夜,都帶著一身的傷疤和鮮血來到木蘭的碑前。
她直起佝僂著的背、一直跪著的身體,然後又一次、走進黑暗裡。
槍聲響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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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酒收起冒煙的手槍,擊落了又一個偷窺的鬣狗。
伏特加不敢作聲的跟在後頭,他小心翼翼的抬頭,又在觸及大哥冰冷的身影時立即收回目光。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大哥,我們什麼時候走啊——”
琴酒的眼珠瞪過來。
伏特加閉上了嘴。
……那位大人已經開始過問了。甚至讓蘇格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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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格蘭合上琴盒。
或者該叫他、綠川,他在深夜的安全屋裡回憶起一些面目各異的名字。
黑的、褐的、黃的、帶著傷疤的臉,以及最後那一張,茉莉花似的臉。
他翻開手裡的宣傳海報,在女人美麗的裙擺旁,那裡盛放著叢叢的大麗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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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麗菊的面具在狙擊鏡前一閃而過。
z,身姿靈敏的在人群裡跳躍,不時搖擺尾巴,沖著鬣狗們挑釁。
他在小蓓的身旁急剎車,揚起雙手伸一個懶腰,吐出一口悠長的煙。
“真美啊,今晚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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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閃爍在茉莉的窗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