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同,又在這場‘政治鬥爭中扮演著什麼角色?”
傅拒霜盡量放輕語氣,小心翼翼地提出疑問。
那致死的香料,是從大同送來的。
若說大同沒有插手,那東萊波是斷然不會相信的。
看守香料都是由同朝使臣官員和樓蘭官員先後負責的。在香料懸掛在君王帳中的時候,必然有大同官員進行檢驗和教導使用方法。在那時,只要不翫忽守職,執掌香料的官員都是能輕易發現其中詭計的,而同使卻不發一言,任由毒香料進入帝王寢宮。
所以說,同使是知情的,他們的身後,又代表著中央決策機關的預設。
而那時負責對接樓蘭事務的,是太子李建成。
東萊波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
楊項鴉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她紫羅蘭般明亮純淨的眼睛中寫滿愕然。
“母君對高祖李扶有救命之恩,且太祖雖堅守嫡長子繼承製,卻不是會禦磨殺驢的小人,所以此舉應該不是李扶的手筆。但母君又是李扶的堅定擁護者,對李建寧態度又不錯,怎麼會遭到儲君的忌憚,以至於下殺手呢?”
光暈在東萊波碧色的湖泊上流轉,鑒於冰藍與深綠之間的色彩清透美麗。
東萊波百思不得其解。
“平陽公主當時是李紈的人。”傅拒霜突然冒出一句。藍色的眼睛宛如矢車菊,燁燁生輝。
原來如此。東萊波與李昭交好,李昭又站隊秦王李紈。眼見著樓蘭王東萊景年歲漸長,東萊波羽翼豐滿,李建寧唯恐東萊景聽信王儲東萊波的話,轉而支援李紈。
李紈本就戰功赫赫,深得百姓愛戴,在朝野上下的威望大於李建寧,若是再加上樓蘭王這一強大助力,皇位花落誰家就成了未知數。
“舊王故去,新王登基,朝野上下定會動蕩一陣子。而這個時候,王上自己分身乏術,勢力定不可威脅到李建寧自己。”
“他怕不是這麼想的吧!”東萊波冷笑。
面對兩位愛卿錯然的神情,東萊波解釋到“孤為帝王,精通帝王之術,也瞭解李建寧心中如何想。九子奪嫡,一番腥風血雨。李建寧心中有鬼,家宅不寧,兄弟相爭,就認為孤與東萊緩也是如此。”
自古以來,誰不想坐上那個至高之位,立於千萬人之上?太子李建寧想當皇帝,秦王李紈想當皇帝,平陽公主李昭也相當皇帝!
所以他們彼此爭奪,鬥的你死我活。
可樓蘭不一樣。樓蘭是世間最獨一無二的女尊國,母女,姐妹之間的血脈傳承和母系連結不會被任何汙濁的權力所斬斷。
樓蘭王室歷代只有兩個王女,她們分工明確,一個負責安邦定國,一個負責馳騁疆場,為王室誕下子嗣。
正是因為知道女人掌權在這世間的難處,所以東萊波和東萊緩才不會輕易地背叛彼此。她們身上不僅背負著東萊一族百年的榮耀,還背負著樓蘭千千萬萬女子的權益和利益。
東萊氏,永不背叛,永不停息。
如果兩方爭霸,必有周邊的國家勾連國內的反動勢力,若是反叛者為女性還好,若是反賊是男性,那東萊赴與樓蘭歷代君王的所有努力,就將全部灰飛煙滅,樓蘭這片大陸上唯一的女尊國版圖,也將退出廣袤的土地上。
“要小心男性力量的捲土重來。他們是這世界上最無恥貪婪難以滿足之人,他們身上染盡女性先輩的鮮血與苦痛,他們壓迫謀害無數的女子,他們,是天生的罪人。”
這是東萊景在東萊波和東萊緩滿十五週歲時對她們的告誡。這也是每代先王對儲君的忠告和警醒。
正是因為如此,樓蘭建國百年,國祚依舊昌隆的原因。即使不甘於平庸和低賤的男性數次起義,進行男權運動,也仍然被數次打壓。
“原來如此。是屬下,輕率了。”傅拒霜和楊項鴉俱是對著東萊波行了一個大禮。從內心的深處,深深地感激庇佑她們的樓蘭王。
“無礙。”東萊波輕輕一笑,罕見地眉目張揚。
“這是樓蘭王的使命,也是我們的選擇。”她說。
黑暗與罪孽不是從不存在,只是有人,承千鈞重負,孤身一人,無畏前行。她們走在黑暗與光明抗爭的最前面,耗盡全身,只為女性的自由與快樂可以永存。
百年之前,黑袍女子隻身登上高樓,“螢火之輝,終能蔽日”
她側首輕笑,自此之後,天光大亮。
請不要忘記她們。哪怕樓蘭,終有一日,不複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