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赫連伽羅沉思的時間過長,東萊波敲了敲桌子,侍從立刻心領神會地遞上一杯茶。
“少郎請喝,這是大同的貢品,蒙頂石花。這是我義母送來的名貴茶葉。”
吃了幾塊梅花糕,赫連伽羅的確有些噎著了。他姿態優雅,將玉石茶盞中色澤淡雅碧綠的茶水一飲而盡。
許是被驚豔到了。他的雙目微睜,一雙鳳眸轉而看向東萊波。
“此茶口味甚好,謝王上賜茶。不過不知,國君的義母究竟是什麼人?居然能拿到同皇的貢茶。”
金綠色眼睛的美貌女人勾唇一笑。她支著頭,輕啟朱唇,“當今同太宗李昭,就是孤的義母。”
赫連伽羅不慎打翻了糕點。
半透明的精美花型糕點落在金磚上,滾在一旁。
“小臣失禮了。”
赫連伽羅走到東萊波面前站直,然後恭敬叩頭三回,挺身目視東萊波胸前。
青年身形修長,頭束金冠,身戴佩環,目光堅毅。
這一刻,他沒有將東萊波視為一個女人,他目光中有的,只是一絲惶恐、畏懼和下位者對上位者的敬仰。
從這時起,赫連伽羅才真正認清楚他的身份地位:一個西域小國流亡在外的王子。
而東萊波,則是西域大國的統治者,她身後背靠著“天可汗”的勢力。
背靠同朝這座大山,就相當於成為西域的霸主,擁有西域最強的戰鬥力。即使是強大的拜占庭也不敢輕易冒犯。
西涼國居然如此封閉落後,連外面變天了都不知道。
赫連伽羅暗暗下定決心,等他回國登基後,一定要改革鴻臚寺,讓西涼不脫離外面的世界。
至於地圖上消失不見的北朝國,自然是被樓蘭國所侵吞。
以姻親之說來揣測樓蘭國君,實在是大不敬。
東萊波高居王座,冷眼注視著赫連伽羅態度的轉變。
從剛開始浮於表面的尊敬,對自己女性身份的輕視;到現在真心實意的惶恐,後知後覺對自己坐上國君之位手段的認可。一切的轉變不過是因為自己背後多出來的一個李昭。
明明同是女人,為何自己當上一國首領就是靠著男人,靠著血緣關系,而李昭坐上皇位就是眾望所歸,天命所在?
只因為大同遠比西域富裕強大嗎?
這個男人,還是一國王儲呢,真是蠢笨,無怪乎他被叔母趕出西涼。
罷了,自己不能要求這天下所有人都如玄蒼般聰慧知禮數。赫連伽羅左右不過是自己的一個玩物,拿他逗弄逗弄就好,何必認真,顧忌他的想法?
想到這,東萊波唇邊冷漠的笑意變得真切幾分。
她溫聲道“少郎何必如此拘謹,快些起來吧。西涼既然臣服於大同,就是同皇的子民。義母一向愛民如女,若讓義母看到你對她如此畏懼,可是會傷心的。”
赫連伽羅連忙起身,卻再也不敢坐回東萊波的下首。
東萊波也不強求,就讓侍從為他鋪上一個軟墊,坐在離自己不遠處。
“尊上稱呼小臣為少郎,實在是折煞了小臣。聖君不如稱呼小臣為伽羅,這樣也顯得親近一些。”赫連伽羅低著頭,不敢再直視東萊波的尊容。
他低著頭,自然沒有看見東萊波盯著自己露在衣領外優美的脖頸,緩緩暗了神色。
好白,好漂亮,這個脖頸上,應該被孤留下咬痕。
女人喉結滾動,再開口,已然恢複了平靜。
“好。伽羅不必見外,還是如來時一樣抬起頭直視孤吧。”
赫連伽羅這才戰戰兢兢地抬頭,他沒有再直視東萊波的眼睛,而是略低著頭,看向東萊波高挺的鼻子。
見赫連伽羅久久不語,東萊波也失了興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