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和潤夏約定的日子只剩三日,她要盡力去打探出更多的訊息來,幫助她做下決定。
次日,沉竹在黃昏來臨之前,便已梳妝好。
今日沁蘭為她裝點時,特意將宮中賞賜下來的那隻玉鐲帶到了沉竹手上,上好的羊脂玉,卻不知因何而破碎,用銀打製成的紋樣連線著破碎的兩部分。
沉竹摩挲著手上的玉鐲,等待著黃昏的來臨。
霍間重在黃昏剛剛降臨在天邊時來到了霍府門前,遣人去喚沉竹。
興許是因為有了更明確的目標,沉竹這幾日的氣色好轉了不少,今日特意選了濃重的紫色衣衫,衣衫上繁複的花紋配著頭上雕刻細致的銀釵卻一點不顯得厚重,反倒襯著她的原先清冷的容貌更為穠麗出彩。
看到沉竹從府門走出的那一刻,霍間重不自主地將脊背挺得更直,雙手卻背在身後緊緊地握著,剋制著不去牽起她的手。
沉竹卻像是沒在意到霍間重的不對勁,徑直走過他,扶著沁蘭的手,掀開車前的布簾,上了馬車。
霍間重將沉竹的一舉一動甚至一顰一笑都看在眼裡,再一次在心中唾棄著自己自亂陣腳,隨後也登上了馬車。
二人一路無言。
今日受邀進宮的人並不多,來朝的使者因著旁的事宜早早進到了宮中,此時進宮的大多都是如沉竹與霍間重一般受邀而來的臣子與家眷。
此次進宮並未受到過多的查驗,這讓沉竹回想起有關殺害昭王的兇手一事,雖然她心中已有了確定的人選,卻還是在馬車行進宮門時開口同身邊的霍間重問道:“廷正監可捉到了那個殺害昭王的兇手?我記得先前你同我說過,只掌握了有關此人的些許線索。”
“不曾。”霍間重沉竹的這個疑問成為他們今日說過的第一句話感到有些意外,“幾次進宮陛下都未過問此事,加上近來廷正監的事務繁多,此事便一直停留在原地,沒什麼過多的進展。”
“那你心中可有了人選?不論證據是否能找到。”
“再多的猜測在事實到來的那一刻也無法成真,我不習慣去將猜測的事當作事實。”
霍間重說出這句話時忽覺得有些可笑,先前在戰場上時,他是善於臨陣應對的那一個,只在軍師的部署下做足準備,從不將事前的想象當作事實,遇到沉竹之後,卻一遍又一遍猜測著眼前人心中到底如何作想,將他對她千萬萬遍猜測裡對自己最有利的猜測當成事實。
“先前在周邑時,你拿刀挾持..,我以為你早已料到了全域性。”
“若是料到全域性,我也不會在回京後被昭王關到獄中折磨,與其說是猜測,倒不如說是做好了準備應對,不論..作何反應我總有下下策讓我們從周邑回到燕京。”霍間重說著先一步下了馬車,伸出手扶著沉竹走下馬車,“於我而言,猜測人心是件很難的事。”
沉竹扶著他的手走下馬車,沒接著回應霍間重的話。
她原以為,他是和她一樣的人,順著猜測做事,習慣去賭人心。
沉竹這次的位置靠後了些,對面坐著的依舊是那位從石州而來的吳夫人,吳夫人身旁除卻吳大人還坐著一位讓沉竹陌生的面孔。
宴席還未開始,吳夫人見沉竹疑惑,便開口同沉竹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胞妹,名為吳珍,近日剛與陳家公子說定了親事,先前從未赴宴,霍夫人定然覺得面生罷。”
陳家公子,沉竹在腦中反應著這委婉的說辭。
是陳年。
沉竹在已經笑著回應過吳夫人的介紹後方才想起,近日陳老大人和陳老夫人確是為陳年定下了新的親事,不想另一位參與這親事的人就是自己眼前這個怯生生的女子。
“霍夫人近日可安好?”吳珍囁嚅這同沉竹問好。
“安好。”沉竹笑著回應了她的詢問。
吳珍和吳夫人像是兩個截然相反的人,從面上看過去,好像只有同樣圓潤的雙眼相似。
至於為何吳珍會如此迅速地同陳年結下親事,沉竹心中還沒有確切的定論。
黃昏嘶吼出的最後一點紅在天邊也逐漸散去,宴席就要開始了。
沉竹同吳夫人交談著,直到殿外黃門尖銳的通報聲音傳來。
“陛下、皇後娘娘及東羌使者駕到——”
沉竹及身邊的一眾人噤聲,行禮迎接著來人。
鈴鐺聲響在這片寂靜中格外清晰,這聲響在沉竹耳邊由遠到近再到遠,隨後一句“眾愛卿平身”,讓沉竹終得起身抬起頭來。
身著玄衣的景王和薛祁坐在首位,再往後坐在右首的便是那張熟悉的面孔——屈盧律,他額前的那顆紅石太過亮眼,讓沉竹一時有些認不出來,除了那張面孔,其餘的都讓沉竹感到陌生。
在屈盧律之後,還坐著一位極為神秘的女子,用半紗覆著面,頸上戴著一串極為醒目的紅石與硨磲搭配著的項鏈,那紅石讓沉竹想起屈盧律送給她的那些,隨後,她又想到了那段時間常與她來信的梁朵,一時間心中有些低落,將眼神從前首移開。
坐在她身旁的霍間重卻在此時握了握她的手,她看到霍間重關切的眼神,得到些許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