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竹看著霍任芙臉上那副撇嘴蹙眉的生動表情,不自覺地將笑容掛上嘴角,明明是和霍間重如此相似的面孔,怎的卻這樣明媚有趣,不像他的兄長,嘴唇每日都是一條筆直的線。
“賬目中的每一個錯處背後可能都是難吐露的苦楚與血汗,清點完賬目,這些田莊便能真正地運作起來,不知有多少在其間生活的人能擺脫壓迫與困境,過上正常日子,你我做的事是極為有意義的事。”
方才無精打採的霍任芙倒真因為沉竹安慰的話振作了起來,提著聲音同沉竹說道:“嫂嫂說的是,只是這賬冊實在太多,看來要找些懂數算的侍者進府幫襯一二。”
“改日我同芙兒一道去尋人進府來。”
沉竹話音落下時,方才想到自己在同霍任芙說著妄想出來的以後,她愣了一瞬,又極快地回過神來。
“嫂嫂如此說我便安心了。”霍任芙一口答應下來,“不說這個,我們說些旁的,一說這個便又有討人嫌的算盤聲啪啪地在我耳邊響了。”
“那芙兒想要說些什麼?”沉竹依舊笑著問道。
“嫂嫂可知曉?”霍任芙擺出一副探究又隱蔽的神情來,還向沉竹處靠了靠,“兆雲公主要回燕京了。”
“兆雲?”這對沉竹來說是個陌生又帶點熟悉的人名。
“就先前同葉準訂過親的那個公主。”
沉竹恍然,“為何會在此時回來?”
覃兆兩國大戰在即,有個人質在手中豈不是更好。
“我也不知,此事是那日宮宴散場之後,我聽身邊婦人提起的,此前事情繁雜我便一直未同嫂嫂提起。”霍任芙邊說邊為沉竹空了的茶盞續上茶水,“聽聞兆雲公主歸來這一路上十分坎坷,覃國那邊也是迫不得已才將人放走,雖素未蒙面,但聽聞她能回來的訊息,我著實是開心的。”
“確是件喜事。”沉竹再一次地端起茶盞,此次的盞中的茶水不如上次滾燙,“陛下和皇後娘娘作何反應?”
“此事與陛下和皇後娘娘有何……”霍任芙剛要詢問卻突然反應過來,“兆雲公主是昭王的親妹,昭王弒父謀反,她在宮中倒真是有些難以自處,那些婦人沒提到陛下和皇後的反應,不經嫂嫂的提醒我都快要將這一點忘記,嫂嫂的問題,我自也是難以解答。”
霍任芙說完還嘆了口氣。
“無妨,只是有些好奇罷了。”沉竹出聲說道,“兆雲公主既能謀算能在此時重返兆國,自也應當想好了在兆國宮中的事宜,芙兒莫要太過擔憂。”
沉竹說著像早晨那般輕拍了拍霍任芙的肩。
“你說的好好照顧,便是拉著她在這院中吹著風打了一個下午的算盤?”
霍間重的聲音從另一邊傳來,沉竹回頭去看,他的身影和背後的夕陽重疊,讓她看不清他的面龐。
聽到此問的霍任芙被塞得說不出話來,只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沉竹。
沉竹接受到了訊號,看著逐漸走近的霍間重開口說道:“一下午忙著數算,倒是少想了很多事。”
“兄長竟回來的如此早,今晨走得那般著急還以為又有了要耽擱一天的事,我還正準備打些飯菜放進食盒,去廷正監給兄長送去。”霍任芙笑盈盈地說著有些陰陽怪氣又有些討好的話。
“外頭風大,先進屋吧。”霍間重不理會霍任芙話裡千回百轉的彎彎繞繞,簡單又幹脆地說道。
沉竹看著霍間重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的漲紅和額角那一點細汗判斷出,霍間重是回來得很是匆忙,於是她邊朝屋中走著邊向霍間重問道:“夫君可是為了什麼急事回來?”
一旁的霍任芙聽沉竹如此問,好奇得探了個腦袋出來。
“沒什麼事。”霍間重沒什麼感情地說道,他只看著前面的路,連多餘的一點視線都未分給沉竹。
聽他這樣回複,沉竹便也不再追問,但心中還是埋下了疑惑的種子,想著要尋個機會將事情問清楚才是,眼下哪怕半點的風吹草動她都不敢忽視。
她沒想到,這背後的原因會如此簡單,簡單到只要她此刻開啟霍府的大門便能知道緣由。
白日裡張揚走在隊伍前面的羌族少年,此刻將額前的裝飾的拿下,換了件樸素的衣裳,只是腰間繫著的錢袋和身後別著的配件讓人一打眼就能認出此人定原先在商隊中待過不少時日。
見到霍間重先自己一步回到霍府的屈盧律在門前站了許久,在門前的侍衛將要換個眼神盯著他之前,騎馬離開了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