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殿燭火雖燃,但天色已晚,仍是昏暗,漆黑的燭臺冰冷地反著光,透著火光的重重垂地簾幕之下,籠著一方白色床榻,床榻上的人沉竹尚且瞧不真切。
“下臣霍間重攜夫人拜見陛下。”
“快些起來吧,陛下現下昏睡著,哪裡知曉你們的拜見。”皇後輕聲說道。
沉竹聞言站起,跟著向前走了幾步,鼻尖聞到的那抹清香愈來清晰。
梅花、霜雪,沉竹敢確定,此間屋子焚著的香就是霍任芙在霍間重受傷時在屋中所燃的香,只是其後餘韻有些許差別。
並非只有她一人注意到此事,霍間重的神色也有些許不對。
“阿拓,你知我叫你和祁兒過來並非只是為了探望如此簡單,我實是懷疑陛下病情一日不如一日是有人刻意為之。”
“母後是懷疑昭王?”
“正是。那些舊事是個人便知曉,我也就不避著霍大人與霍夫人了。我心中愧疚一直縱容昭王,不想他肆意妄為,如今竟將手伸到了陛下面前,我實是不能再退讓下去,可宮中耳目頗多,欽萱又時常前來陪著我看護陛下,我實是無奈便只能當著眾人的面請你二人前來幫幫我,將謀害陛下之人捉住。”
“母後,此事……”
“此事我們夫婦二人定當幫著母後查明。”薛祁打斷昭王猶豫的話語,出聲應下了此事。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皇後激動地說著,上前握住了薛祁的手,其後自覺失態,往後退了幾步看向在一旁站著的沉竹與霍間重二人,“也望霍大人與霍夫人要從旁相助才是。”
“自然。”霍間重行禮應下。
“臣婦也當竭盡全力,只是我有一問還望皇後娘娘為我解答。”
“是何問題,只管說便是,不必遮遮掩掩。”
“這屋中的薰香味道沁人,是從何而來?”
“薰香?”皇後思考了良久才繼續說道,“此香爐擺在這裡許久了,但爐中薰香從何而來我並不知曉,其中香粉是吳內監手下的人負責,想來這股冷梅香味從開年到現在已然聞了許久,可是有什麼不對?”
開年到現在。沉竹在腦中回想著霍任芙那日所說的話,第一層霜雪落下,她如今只能確定霍任芙的香制好的日子在開年之前。
“沒什麼不對的事。”沉竹答著皇後的話,“此香聞著格外與眾不同,我想向皇後娘娘將此香要去,若有冒犯萬望皇後娘娘海涵。”
“此等小事有何不可,霍夫人只管將香拿去便是。”
“多謝皇後娘娘。”
沉竹向皇後謝過之後,徑直上前將正燃著的香爐端起離去。
“不想霍夫人竟是如此喜愛這薰香。”皇後淺笑著說道,“時候不早了,我在此守著陛下,你們各自歸家吧。”
離開的路上沉竹抱著香爐,與霍間重默契地不發一語,跟著前面的景王與景王妃走出了宮門,先目送景王夫婦離去,隨後才坐上了歸府的馬車。
“霍任芙所制的香怎會出現在了宮中?”
“我也不知,前些時日昭王在府中設宴時我聽著幾位夫人提起過香的事,她們說在徐夫人家中也曾聞到過梅花味道的薰香,我聽那幾位夫人描述,那味香與芙兒所制的香也極為相像。”
“昭王。”霍間重沉著聲音說道,“此事不是昭王便是昭王身邊的人所為,霍任芙絕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這香定有蹊蹺。”
“回去讓芙兒先行辨認一番,便可得出些眉目來。”沉竹看向霍間重接著說道,“方才在殿中我還有一事不解,需得你給我講明。”
“何事?”
“景王為何許久不曾看望過陛下,又為何與皇後相處如此生疏?”
“先前同你講過,皇後因著當初之事對昭王十足親厚,行事之間難免厚此薄彼,那時景王也還年少,大抵因此事傷了心,這些年雖一直居住在燕京城,但與陛下與皇後鮮少往來,關系便僵了起來,甚至昭王成親之時,陛下也未曾到場。”
“如此往事,賦淩司竟並不知曉,看來表面功夫沒有少做,也難怪景王長久以來對儲君之位不冷不熱,久不做反應。”
“幼時發生的事總是烙印頗深,時刻相伴。”
是啊,年少發生的事總讓人難以忘懷,沉竹看著霍間重染了些許悲傷的臉,心情複雜起來。
那日霍任芙在院中同她說過的話又浮現在心頭。
眼前的人父母早逝,年少從軍,與芙兒一般,獨身一人熬過了不知多少歲月,這兄妹二人對她的好,興許只只是一個放不下的執念,對親人和家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