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夫人猜的不差,看來我是選對了人。”顧漣漣綻著笑顏繼續說道,“同陳年在一處的這麼多年除去實實在在發生過的歡喜,更多的是力不從心,我總是要忙著應對,應對他的父母,應對錯綜複雜的世家關系還有種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煩心事,在那次事情之後我總是會想起當初我與陳年初遇的畫面,興許是心境不同,如今看來,那時的我或許愛上的並不是陳年這個人。”
“這話又從何說起?”沉竹知曉他們相遇的始末,她到底是認為彼時的顧漣漣是真的被一個風光霽月的世家公子所吸引。
“那時的我明知之後要面對的是一地瑣碎卻仍願意一往無前,除去對陳年的愛意,其實更多的是對燕京繁華的嚮往。我幼時曾隨父親去過一次燕京城,那裡同我的故鄉很不一樣,大抵也就是從那時我便對燕京有了嚮往,而陳年可能只是那個恰當的人選。”
“為何要如此想?”沉竹不解地問道,在她看來顧漣漣從始至終沒有錯處,就算是貪圖陳年的名利又如何?顧漣漣在陳家受了如此久的磋磨,早就可將當初那點不純的心思抵消。
“我也不知。”顧漣漣苦笑著搖頭,“不知是何時起,這樣想會讓我好受些。不過我已決意離開燕京城,回到母家,路上我便會與陳年簽下和離書,帶著一些人馬改道回到南邊,此次約你外出便當作是告別吧。”
顧漣漣說著轉頭看向沉竹,說道:“有時我當真是羨慕你和霍將軍,你們雖是媒妁之言,倒也彼此知心,中間沒橫亙著種種阻礙。”
沉竹聽後不言語,心中卻有千種想法閃過,她想起現下關在牢獄之中的霍間重,他成為了她唯一可傾訴的物件,可她並不喜愛這樣的感覺。
臨行前,沉竹託梁朵聯絡到了屈盧律,同他再次告別也同他有事相商。
她戴著帷帽約屈盧律在高府附近的一處酒肆中見面,此處生意興隆,不時甚至有高府內的門客或小廝來照顧生意,屈盧律不解沉竹為何要選一個如此高調的地方同自己見面,他低著頭,頗為不自然地小聲同沉竹問著原因。
沉竹理解屈盧律的小心翼翼,她同屈盧律說道:“我此次尋你是有求於你。”
“何事?”屈盧律一改方才的模樣,端坐起來,神情認真的看向沉竹。
“你定認識這高府的主人吧。”
屈盧律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你都知曉了。”
“你可知造成你東羌如今局面的正是此人?”
屈盧律再次點了點頭,說道:“你可是有計策助我將此人革職?”
“我要此人的命,不知阿律可否助我?”
“你可知此人背後的人是誰?”屈盧律放下手中的酒盞,低聲向沉竹詢問道。
沉竹沒有出聲,只是端起面前的酒盞,掀開面紗一角送到了嘴邊。
這盞酒的味道比不上那日在高府宴席上酒的醇香,周圍來此的人大抵也只是為了短暫歇息,同他人有個說話的地方,並不是專門前來吃酒,畢竟沉竹所知的高盧是個樂於分享極為熱情好客的人。
見沉竹不回答,屈盧律便當她知曉自顧自地說了下去:“那位可是勢頭正盛,倘若冒犯過了頭,我們的處境恐怕連現在這般也難以達到。”
“那阿律在阿朵的商隊之中呆了如此久是為何?難不成真是對生意頗有興趣?”
這次換到屈盧律沉默,他潛入梁朵的商隊的確不單是為了做生意那般簡單,他的兄長如今接管了羌族的大部分事務,察覺了兆國內部的異常,便派他來打探訊息,尋機扭轉如今局面。
“你手中有何底牌可讓我安心去做此事?”屈盧律思慮後語氣沉重地對沉竹說道。
沉竹對此早有預料,她提起酒壺,將屈盧律面前半空的酒盞斟滿。
“我手中並無籌碼,也無底牌,我只有要求。”沉竹隔著白色的遮面的紗看向屈盧律,“不日我們將啟程返回燕京…”
“你又要走?”
屈盧律話說出口,才發覺自己打斷了沉竹的話,不過沉竹並未理會她的話,只是停頓了一下就接著說道:“在我們離開此處之後,你只需戴著你腰間的玉佩常來此處喝酒便是,其它什麼也無需去做,自有人會替我們去做。”
“你是想讓眾人以為是高盧自己將印章交到了陳年的手上,營造其與羌人勾結的假象。”
“正是,縱使那日宴席之上眾目睽睽之下事情全權推到了霍間重一人身上,但到底是高盧親筆簽下的放糧書,只需在印章上多做些文章,自有人會去編造他與羌人勾結的事實,會去猜測日日在高府門前酒肆飲酒的你是何身份。”
屈盧律看著沉竹,眼神裡有些驚詫,但還是順著沉竹的思路說道:“可這種種到底是不確定的,聽聞高盧平日裡待下和睦,何人有足夠的膽量與智謀去揪出他的錯處?”
“他平日裡雖待下和睦,可到底行事太過張揚,總會招來妒忌,我對此倒是不很擔心,只是要囑咐你在被高盧請去談話之前就要最好要解決此事。”
沉竹還是對屈盧律放心的,他在商隊中待了這麼些時日,總不會少了最基本的洞察之力。
屈盧律將沉竹的話放在了心上,這是一筆於他而言沒什麼損失的生意,自然是要應下。
“你何時啟程?”他向沉竹問道。
“後日一早,你不必前來相送。”
沉竹說完,在桌上留下了一個錢袋子的酒錢,隨後正了正被風吹得偏移的帷帽,起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