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又吹過,凋草枯木一陣淩亂,但此時院落之中無人注意得到風的動靜,弓弩手從箭筒中又抽出一支箭,瞄準著他的下一個目標。
這個目標手中拿著匕首,輕巧地在一個又一個將要倒下的黑衣刺客之間穿梭。
動著的目標向來難以瞄準,更何況他身邊的護衛似乎正在減少,他頭上出了冷汗,拉著箭的手也有些抖動。
在又一個那女子身前的人倒下之時,他松開了拉著箭的手,離弦的箭在一片混亂中迅速向那女子的胸口處飛去。
接連不斷的刀劍聲和鮮血模糊了沉竹的五感,因而她雖隱隱感覺到了不對,但還是先下意識地舉起了手中的匕首,並未想著躲避。
最後讓她回頭的是不知何時來到自己身側的霍間重。
他的背影擋在沉竹眼前,沉竹不知發生了什麼,也看不到不遠處的那個弓弩手剛射出那支箭便被身旁的護衛抹了脖子,睜著眼倒在了血泊之中。
沉竹身邊還剩下一兩個刺客揮著他們手中的刀劍朝她們而來,她顧不上腳步略有些踉蹌的霍間重,先將那兩個刺客打暈,讓趕來的護衛將他們帶到別處去。
“將軍中箭了,快去請醫士來!”一個圍在她們身旁的護衛高呼道。
沉竹這才知曉為何方才霍間重跑到了自己跟前,她看向霍間重,那支箭射在霍間重心口以下的位置,並未傷及要害。
霍間重因這聲高呼將落在沉竹身上的眼神收回,跟身邊扶著自己的護衛說道:“無妨,不算是大傷,只需包紮便可。”
身邊的護衛聽後皺起了眉頭,他拿不準主意,便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沉竹。
沉竹剛欲做出決定,霍間重便吐了一口血出來,隨後身體不穩,像要倒下。
沉竹見狀上前,接住了霍間重向另一邊傾倒的身子,急聲跟身邊護衛說道:“你們幾個快去請醫士來。”
霍間重再次睜開眼,只見沉竹一手支在床頭,閉著眼似在養神。
屋內燭火明亮,不遠處炭火燃得正烈,但落在他眼中的沉竹好似還不清晰,他湊近去看,直到鼻尖快要與鼻尖相對,才終於滿意。
沉竹好像真的睡著了,並未察覺到他的靠近。
一呼一吸間,他伸手將落到沉竹臉上的碎發捋到耳後,卻在沉竹耳後覺察到了濕潤。
他收回手看,是凝固的血跡遇水後的淡紅色。
沉竹在此時醒來,她看著霍間重先是說道:“你醒了。”
隨後看到他手上的淡紅色,邊摸了摸自己的脖頸與耳後,邊繼續說道:“可是我方才沒洗幹淨?”
她沒有沐浴,只是那清水將身上沾染了血跡的地方擦了幹淨,換了一身幹淨的衣裳,先前身上的那件衣裳已被鮮血換了顏色,回不到先前的模樣,於是便直接扔了去。
“只一點而已。”霍間重回答道,他從桌上拿來白色的帕子,一手扶住沉竹的腦袋,探著頭替她擦拭著她未洗盡的血跡。
“對了,梁依中箭失血而亡,你怕是無法將人帶到官府去了。”沉竹趁著這點靜默的空隙說道。
“她一心求死,如今雖對我不利但於她而言也算是落得好結局,她受制於昭王,哪怕得知昭王就是當年害死自己父親的兇手也無可奈何,她在世間苦活太久,終是解脫。”
霍間重邊說邊將手中染了血的帕子放到一旁的水盆中洗淨。
沉竹看著他專注的模樣笑著說道:“還有,醫士方才來看過了,的確如你所說沒什麼大礙,只是你幾日疲勞才會一時間吐出了血來。”
“是嗎?我現下倒是覺得有些嚴重了。”霍間重說著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直直地看著沉竹說道。
聽懂他的話外之音,沉竹配合地說道:“我方才一直在擔心你。”
說完,她將眼睛垂下,上睫上下輕微撲閃著,裝作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樣。
霍間重見她這模樣淺笑著換了話題:“這些時日賦淩司可曾給你來信?”
“不曾,離開燕京時我曾向賦淩司去過一封信,信上講明之後的幾月我都不在燕京城中,臨行前我服下了解藥,一粒解藥可保我一年之內無性命之憂。”沉竹正色回答道。
“燕京廷正監始終在追查賦淩司的相關事宜,若是可行,你便將解藥給我,我去尋醫士來看是否有破解之法。”
“此事尚早,不如先考慮考慮我們如何重新回到燕京城?”沉竹到底是沒給出霍間重一個確切的答案,“今夜定不會是最後一次刺殺,你可想好了對策?”
“你可知道高盧?”
“自然,來此之前在路上就有所耳聞。他在周邑待了許多年,但似與燕京始終有著聯系,且在為人處世方面似乎頗有心得,陳大人也拿他沒辦法。”
霍間重點了點頭接著說道:“後日高府設宴,我欲挾持高盧簽下放糧書,你可要同我一起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