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照清一聲不吭,連眼風都沒給自己親爹一個。
沈軍整個人就像吃了槍藥似的,看兒子這副表情,立馬怒上心頭,兇神惡煞地吼道:“沈照清!大人問你話你聽不到嗎?耳朵聾了?現在越來越神之無之無法無天),當心我請儂吃生活打你)——”
話音未落,他已經抬起了手臂,動作像是要給沈照清個耳光,教訓教訓他。
見狀,桑悅立馬從旁邊“噌”一下沖出來,眼疾手快地一把將沈照清推開,沖著沈軍大喊:“你幹嘛!”
時隔數年,她又一次選擇為沈照清、為最好的朋友沖鋒陷陣。
只不過,這回,沈照清直接將她一把抓到了身後,用自己的身體擋著她,隔開兩人,不讓沈軍碰到她。
沈軍:“儂撒寧啊?你誰啊)”
桑悅故意反問道:“儂撒寧啊,哪能私闖民宅,還欺負小孩啊?!”
沈軍:“小小年紀還什麼私闖民宅,我要幹什麼幫儂搭嘎伐和你有關系嗎)?我告訴你,這就是我家!沈照清,你媽既然不在,你現在就跟我回去住幾天。等她什麼時候願意跟我談了,到時候再把你送回來。”
沈照清:“我不去。”
聞言,沈軍的眉毛當即吊起來,“不去也要去,和爸爸住幾天能要你命了?你是我生的,是我兒子,就該聽我的話,知道嗎?沒規矩的小孩,都被你媽慣壞了……”
“爺叔!阿姨!救命!”
沒等他說完,桑悅一聲大吼,直接將他嘰裡呱啦的批評打斷。
石庫門裡頭幾乎沒有隔音效果,鄰居們早在沈軍敲門的時候就已經聽到動靜,都躲在窗戶後面悄悄噶鬧忙看熱鬧),被桑悅這一嗓子喊的,直接就有理由光明正大地出來了。
生活在弄堂的大爺大媽們向來最愛這種熱鬧,見沈軍堵著沈照清家的門,紛紛開始指指點點議論起來。
“啊喲,伊阿是清清呃牙啊?老早好樣看到過一趟。他是清清的爸爸吧?以前好像看到過一次。)”
“是呃呀,哪能又來了啦?”
“儂沒聽到啊,肯寧是為了動遷呃事體咯。鈔票呀,撒寧不想要啦!”
“老早不是已經幫沈照清媽媽離婚了嗎?動遷伊還有撒份啦?”
“講不定戶口來各得餒?”
“……”
沈軍在外面是體麵人,但他心裡其實是看不起這些弄堂裡的市井小民的,覺得他們又窮又沒出息,還不求上進,就跟李覓他們一家一樣。
沈軍正打算說話,驟然間,石庫門外又傳來尖利的女聲:“儂撒寧啊!撒寧要打阿拉悅悅!?”
桑悅沒想到,羅英會如同天神下凡一般出現。
看來是怕她在沈照清家玩電腦玩久了,把近視眼玩得更加深,這才馬不停蹄找過來。
有羅英在,桑悅什麼都不害怕,用力捏了捏沈照清的手腕,小聲對他說:“沈照清別怕,我媽吵架可厲害了。”
聞言,沈照清回過頭,深深凝視著她。
他說:“我不怕。”
果然如桑悅說的那樣,羅英戰鬥力超強,氣勢洶洶地沖過來,像護崽的老母雞一樣擋在兩個孩子面前,對著沈軍怒斥道:“你是沈照清爸爸?這麼大一個男的,和小孩動手,還是不是人啊!”
沈軍惱羞成怒,手指頭快要戳到羅英臉上,“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還會管他?他老孃都找好新姘頭了,我要還不要他,以後他就是沒人要的一根草!”
說到底,這才是沈軍來爭拆遷款的原因。洗頭妹打聽來告訴他,李覓有新男朋友了,看樣子是要奔著再婚去的。李覓還年輕,要是再婚,多半要再生個孩子,到時候從他手上分到的錢,說不定就要落到別人手裡,給別人的兒子用了。
按照上海的計劃生育政策,李覓如果找了個沒孩子的老公再婚,是有資格再生一個的。
沈軍覺得自己是在幫兒子爭取利益。
他跟李覓這種女人不一樣,等他以後死了,錢總歸是要給自己兒子的,但沈照清對他的態度卻像對階級敵人一樣,可不讓他一下就爆.炸了。
沈軍這個話,羅英最不愛聽。
早些年,桑悅年紀還很小的時候,老是被別人調侃,說她是“小草”,爹不疼娘不愛,沒人要領才丟在外婆家。
羅英他們夫妻倆是雙職工,都要上班,當初原本是桑悅爺爺奶奶主動請纓,要住到羅英單位分配的婚房裡幫他們小夫妻帶孩子,但羅芬門檻精,私下到田書秀那裡撬邊,說憑什麼讓外人住羅英的新房子,自己親爹媽都沒去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