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清直徑走過沈時硯,跪於蒲團,叩首燒香:“你這還是第一次來這裡尋我。”
沈時硯面無表情,沒有接話,卻在玄清站起來的一瞬間,狠狠地掐住她的脖子,眉眼冷淡得很。
玄清任由面色因呼吸不暢而漲紅,非但無動於衷,還笑了笑:“怎麼......動了這麼大的火氣啊。”
沈時硯終還是鬆了手,冷眼看著婦人劇烈咳嗽:“是你讓她去蓬萊的?”
“你是來問我,”玄清緩了緩,直直地對上沈時硯的眼睛,“還是來興師問罪的?”
沈時硯不欲和她浪費唇舌,嫌惡道:“把人交出來。”
玄清卻不慌不忙地吩咐玉清宮使去拿東西,不一會兒,那人便去而複返,雙手捧著一套男子的婚服。
玄清細細地摩挲著婚服上的金絲繡紋,也不管沈時硯願不願意聽,自顧道:“這東西自你歸京時,我便請汴京城最好的繡娘準備了,應該是合身的。你先帶回王府試試,若是尺寸出了差錯,我好讓人去改。放心,阿九的那套我也讓人給她了。”
沈時硯緊皺著眉頭:“我要的是人。”
玄清只一笑:“長贏,阿九在那裡等你來娶她呢。”
大殿內燈燭成群,亮如白晝,昏昏欲睡的光影懶懶地落在沈時硯身上,將他的眉眼籠罩在一層朦朧的暖意之中。
那一瞬間,玄清彷彿看到了她的阿姊。
即使玄清知道,這只是她的錯覺。可玄清還是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輕輕劃過沈時硯的臉龐,眼神都溫柔了下來,不含一絲絲虛偽。
她嘆道:“你和你母親長得真的很像。”也不知道先皇看你時是不是也這樣想的。
沈時硯冷冷地偏過臉,讓本想去撫摸他眉眼的玄清落了空。
玄清也不氣,慢慢收回手,只道:“前些日子汴京城突然流傳出你的身世——”
“此事是你自己做的吧,”她淡淡道,“你暗中幫助呂紹文假死脫身,然後再故意將自己的身世傳開,是因為你想借機去蓬萊調查。”
玄清並沒有給沈時硯解釋的機會,事實已擺在面前,再多說什麼都是無用的。況且,他們兩人彼此之間本就沒有什麼信任可言。
“我雖不清楚你和趙熙有沒有在密謀什麼,”玄清語重心長道,“但長贏啊,別再耍什麼花招了。我不管你現在對趙熙是虛與委蛇的算計,還是將計就計的善念。但蓬萊書院開學之際,趙熙必須要到場。”
蓬萊書院攬的是天下人心,提出此事的是先皇,其修建過程是高家一手操辦,此等可載入青史的功績,趙熙應該不捨得把這份功勞讓高家人沾邊。只要無人從中作梗,再有人在其中推波助瀾,趙熙去蓬萊這件事幾乎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沈時硯黑眸沉沉:“你為何一定要他去?”
玄清斂下眸,眼底冷若冰霜。
因為我要那些人給我沈家賠罪,我要毀了先皇最在意的東西,為我阿姊報仇。
如今趙熙的後宮僅有皇後誕下一幼子。當初新皇登基不久,高太後便立馬把自家親眷送入後宮,想讓趙熙立其為後。趙熙又不是傻子,自然不願意,便以先皇指派的姻緣為由拒絕了。
是以,高太後便退而求其次,讓趙熙封此女為貴妃。而皇後母族勢弱,後宮多是由高貴妃掌權。去年皇後難産,誕下皇子後便臥病在床,這幼兒便被高太後以防止過渡病氣的理由,放到了高貴妃身邊養著。
如此,只要趙熙死在蓬萊,高太後必然會立馬讓小皇子登基。且蓬萊書院又一直是高家在負責,趙熙之死,他們難逃其咎,朝中百官也會追究其責,到時候定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而大宋朝廷一旦動蕩不安,這對虎視眈眈的遼國和曾經痛失九座城池的西夏,都是不可多得的機會。
見玄清不答,沈時硯又問:“你打算在那裡殺了他?”
玄清卻仍是不說話,沈時硯面無表情道:“你既然要我與你合作,卻連要幹什麼都不告訴我——”
“長贏,”玄清打斷他的話,以長輩的口吻慢聲道,“你只需要記得,我們才是一家人,是要永遠在一起的親人。至於旁的事情,待之後,你自會明白。”
“是選對你百般利用的趙家,還是選相濡以沫的心上人,我讓你自己做決定,”玄清眉眼的溫度越來越冷,平淡的語氣中藏著刀鋒般的威脅,“但是有一件事我需得提醒你,阿九是阿九,你是你。我對你仁慈,是因為你是阿姊的親骨肉,可我對阿九不會心慈手軟。你知道的,我能做出來的事情遠比你想的還要瘋狂。”
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也就沒什麼商量的餘地了。玉清宮使送走沈時硯後,不由擔心道:“仙長,寧王真的能為阿九姑娘一個人,為我們做事嗎?”
玄清卻是反問道:“你可知道楚業煒如今知道了顧九的身世,卻為何不讓她認祖歸宗,而是認她為義女?”
宮使想了想,回道:“怕當年在江陵府偷換孩子的事情暴露,禍殃整個楚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