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九沒再多問,點點頭,便讓靈奴帶著他們前往她家的鋪子看看。
靈奴家共有兩間鋪子,皆是做絹布營生,鋪子裡人來人往的,生意很是不錯。
顧九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兩眼靈奴,衣衫雖是幹淨整潔,但早已洗得抽絲發白,烏黑透亮的發髻上只別了一根粗糙的木簪,樸素得很。
實在不像擁有兩家布鋪的掌櫃娘子。
在布鋪忙碌的夥計們所說的話與靈奴所述相差無幾:靈奴的丈夫袁彪於十二日那天清晨進城照看鋪子,天剛一黑便先行離開了,將生意交給賬房與他大兒子袁同打理。此後,再也沒有出現過。
大兒子?
顧九聽到這裡時愣了愣。
靈奴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還能有幫家裡打理生意的大兒子?
許是顧九愕然的神情太過明顯,又或是靈奴心思過於細膩,總之還沒待顧九反應過來時,靈奴便已經解釋了這其中的緣由。
她面露尷尬,輕聲解釋:“我……我是繼室,同哥兒並非我所出。”
顧九恍然。
那便合理了。
她忖了忖,看向賬房:“那天袁彪可有什麼異常之處?你仔細想想看。”
賬房搖頭:“東家並不經常來店裡,甚至有時候十天半月才能見上他一面。生意上若有什麼問題,東家都是讓我們直接去找大郎。這要不是掌櫃娘子來尋,我們都不知道東家不見了。”
從兩間布鋪問不著什麼有用的訊息,顧九又讓靈奴帶著她和楚安去了趟袁家村。
袁家村位於城東善利門外十裡左右的地方,三面環山,雖是山清水秀,但出行上多有不便。
三人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到地方。沿著鄉間彎彎繞繞的羊腸小道走來,田埂間忙碌的村民紛紛側目而視,好奇地打量著跟在靈奴身後的兩個陌生人。
有婦人扯著嗓子喊道:“靈娘,哪來的貴人呦?”
靈奴似乎被這一聲嚇著了,肩膀一抖,循聲看了過去,抿唇道:“是開封府衙的官爺們。”
村民們當即停下手中的活,有人接著問道:“可是為了你家男人和賀哥兒?”
靈奴小幅度地點點頭。
那人揮舞著鋤頭,嘆道:“那混帳男人也就你當個寶。”
顧九和楚安相視一眼,雖是心存疑惑,但都沒有出聲。
與靈奴著裝不同,放眼望去,袁家村幾十戶人家皆是茅簷竹屋和土坯房,唯獨袁彪家是瓦磚房,還修有一個約三尺高的圍牆。
推開院門,木頭摩擦的聲音有些刺耳。堂屋坐北朝南,西邊是兩間緊鄰的廂房,東側則是帶著煙囪的廚房,牆角處放了一口大缸,木蓋上面壓著幾塊石頭,應是醃菜缸。
院子角落裡種了一棵鬱郁蔥蔥的棗樹,一隻大黃狗正蜷縮著身子,趴在蔭蔽處,脖子上拴了一根麻繩,另一端綁在樹上。
見到陌生人進院,大黃狗立馬警惕地從地上爬起來,齜牙咧嘴地沖顧九和楚安狂吠。
靈奴怕畜生沖撞了兩位貴人,隨手拿起靠在圍牆上的木棍揮舞了兩下,大黃狗這才悻悻地安靜下來。
靈奴面露窘迫,小心翼翼地瞧他們兩眼,見兩人皆是面色不驚,不由鬆了口氣,怯生生道:“貴人們莫怪。”
顧九盯了一會兒那隻想繼續吠叫,卻又迫於主人在場而不甘重新趴在地上的大黃狗,忽然問道:“它平日都被拴在這裡嗎?”
靈奴細聲道:“是。”
正說著,一個光著膀子的年輕男子從後院走出,手裡拿著斧頭,額頭和胸膛上滿是汗珠,看這樣子應是剛劈完柴木。
靈奴頓時驚慌失措地叫了一聲,雙手捂住臉,背過身去。
顧九大概猜出了這人是誰,雖覺得那身體著實沒什麼看點,但瞥見楚安一臉“你還是不是個姑娘”的表情,還是象徵性地閉上了眼睛。
袁同顯然是沒想到了會迎面碰上人,先是一怔,而後唾罵一句,趕忙轉身進了堂屋,不一會兒便穿好衣服出來。
袁同睨了一眼滿面羞紅的靈奴,嗤道:“又不是沒見過男人光著身子,裝什麼雛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