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易瞳仁輕顫,半響,淚水奪眶而出。
旁邊看戲的顧九不由地愣住。
這是鬧哪樣?
只見唐易搖頭苦笑:“我對不起雲苓。”
“杜鵑是母親特地從外面買來為小人做妾的,”唐易垂下頭,啞聲道,“母親深知小人對雲苓的情誼,曉得小人定不會同意,於是便趁小人醉酒之際,將杜鵑塞入小人房中。那會兒小人識不請人,誤將她錯認成了雲苓,方才——”
唐易哽咽不已,掩面痛哭:“我對不起雲苓,我對不起她啊!”
空蕩蕩的院落,為唐易宣洩而出的悲痛蒙上層層悽涼悲愴。本該是催人淚下的場景,顧九卻是眉心蹙起,滿眼漠然。
太刻意了。
唐易句句回話離不開柳雲苓,離不開他對柳雲苓的情深義重,就連和杜鵑一事,也說成是醉酒誤認成柳雲苓才導致的。
反複強調,過猶不及。
張氏已死,無從查證唐易這番話的真偽,而杜鵑又是一個無名無份的丫鬟,縱然她敢告知真相如何,沒有確鑿證據,人們也多會認為是賤奴不知廉恥,勾引主家,妄想享擁榮華富貴。
眼瞧著從唐易嘴裡問不出什麼,兩人便不再浪費時間,過多與他糾纏。出了唐府,沈時硯沒著急回府衙和楚安碰頭,反倒是讓流衡將馬車駛向潘樓街南側的界身巷。
顧九遲疑一瞬,問道:“王爺去那處做什麼?”
沈時硯笑而不語,露出藏在腕處的玉簪。
顧九詫異地看著他,難以置信:“柳雲苓妝奩裡的?”
沈時硯頷首,將玉簪遞到她面前:“你仔細瞧瞧,是不是有些眼熟?”
顧九拿到手中細看一會兒,忽然想到了劉三從墓中帶回來的那根玉簪,她抿了抿唇,不解道:“兩個樣式不一樣啊。”
一個是金鑲雲紋玉蘭簪,一個是如意簪。
“是不同,”沈時硯道,“可卻可能是出自同一家匠人所制。”
他不緊不慢地解釋:“我之前讓人去查過那些陪葬品來處,其中劉三偷走的那根玉簪就是界身巷的王記銀鋪所賣。而柳雲苓妝奩裡的這根,上面的祥雲圖紋走勢與其一般無二。”
顧九眨了眨眼,訥訥道:“王爺,您還能看出來這些?”
沈時硯笑了笑:“我也不確定,所以才要去問問店家。”
不多時,馬車停下。兩人進了王記銀鋪,將如意簪交給掌櫃識辨。
掌櫃眯著眼睛看了幾秒,點點頭:“是我們家的東西,還是去年夏季我們鋪子裡的新樣式。”
顧九有些不放心:“掌櫃您不再看看?有無可能是別家的?”
“不可能,”掌櫃捋了捋胡須,篤定笑道,“這東西出自我手,我又豈能認不出?”
重新坐回馬車,顧九看著手裡的玉簪,回想起今日唐易說的話。
“雲苓所留下的東西都在此處,它們都是小人平日裡的念想,故而保留得很好。陪葬的那些金銀細軟,都是小人另外購置。”
她理清思緒,緩緩道:“那便是唐易在撒謊。”
柳雲苓是在兩年前出事的,若是如唐易所說的那般,她妝奩裡便不可能會出現去年夏季才售賣的簪子。
顧九不太理解:“可王爺,為什麼呢?為何唐易要撒這麼一個謊?只是為了向我們表現自己如何思念已故的心上人?”
若是這般,直接說為柳雲苓買的又有何妨。
沈時硯斂目,半響,緩緩道:“或是,他想掩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