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行人司車隊遭劫,草民受捕。回京後,草民便被馮大人交給了京兆尹,隨後又輾轉落入昭獄,受盡折磨。”
“分別的那三年,阿玄對此事始終耿耿於懷,心中本就對‘迫害’草民的馮大人存著一些偏見,再加上振興興中是莫大人一直以來的夙願,且物資的順利回流亦是不少人共同努力的結果,可馮大人偏在那個節骨眼上‘惡意’敲詐,以致阿玄最終動了殺心……”
後來發生的事兒唐瓔也知道了。
沒過多久,馮齡便被人一刀橫貫眉心,死在了某個尋常的雪夜。
孔玄天生體弱,力氣不大,唯有用這等殘忍之法才能確保他死得透徹。
一個月後,得了訊息的莫同親臨興中,尚未來得及安頓,便匆匆趕去了念莫樓,將馮齡之生平,乃至他這些年來為興中所做的善事一一講給了孔玄聽。
“為改善民間疾苦,馮司正生前便産生過修建‘聚民坊’的想法,並為之籌備考察三年。聚民坊一朝建成,百姓便可自給自足,不必再仰仗豪強的鼻息而活......”
莫同背對著他,眺望著柳都門的方向,眸中凝滿了痛惜與悔恨。
“——他向你要的那一萬七千兩,正是修建聚民坊所需的銀兩。”
孔玄聽後悔不當初,先是仰面大泣,隨後又似失了魂般面露呆傻,倚著軒窗,於風雪中枯坐了一整日。
馮齡死後,群情激昂。
朝廷本就於興中有愧,輿論沸騰之下,慶德帝只能下令將孔玄處死,以洩民憤,隨後又為馮高氏封了一品誥命,卻被其婉拒。
得知孔玄即將受刑的訊息後,莫同連夜奔至南陽宮,以辭官為威脅,懇求太祖皇帝對其網開一面。皇帝不允,並將其軟禁。
局勢已定,莫同亦無力改變。
為救孔玄,他只好秘密將裴夫召來,並令他放出謠言——
“你就說......是我託孔玄貪賣朝廷物資時不慎被馮齡發現,心虛之下恐他入京舉報,才會令孔玄將其滅口……”
如此一來,便是將所有的罪責全都攬到了自己身上。
在莫同這般“惡行”的襯託下,馮齡的敲詐勒索,以及孔玄的蓄意報複似乎都顯得無足輕重了。
裴夫雖有些不忍,但為了孔玄能活命,不得不聽令執行。
二人為營救孔玄可謂煞費心血,然而令他們都沒有想到的是,莫同死後沒多久,孔玄終在巨大的愧疚下自戕了。
隨後,興中百姓千人血書請求太祖皇帝處死莫同。
慶德帝聞言大怒,卻又不忍責備本就無罪的摯友,只好將火力對準了反抗的那些人。
莫同犯下“銷贓殺人”一案,皇帝不僅沒治他的罪,反捉了那些在血書上題過名的百姓橫加鞭笞,以儆效尤。
興中那邊對此很是失望,民眾自願歸順北梁,子孫後代皆以梁人自居。除此之外,更有北梁的細作趁虛而入,於鹹南的邊境不斷尋釁滋事,擾亂治安。
一時間,血流漂杵,民怨沸騰。
紛爭過後,朝廷又不得不投入大量的金錢去補濟那些被戰火波及過的地方,可謂勞民又傷財。
興中這塊土地,終在嘉寧年間被大將軍唐瑜徹底納入鹹南版圖,結束了長達數十年的混亂。
經此一事,莫同無異成了歷史的罪人,而後為天下所惡,遺臭萬年。
聽完整個故事,唐瓔卻有些不解,“興中這塊兒既然如此頑固,太祖皇帝何不將其收入囊中?”
孔青垂眸道:“兩國停戰後,以鹹南的國力根本養不起興中,至於莫大人……”他頓了頓,喉中似有哽咽,“雖心存善意,卻也無力改變當局。”
唐瓔胸口一窒,泛起微微的酸脹。
對於莫同此人,她是極為敬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