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半雪曾告訴她,象牙匙和證據都放在別莊的西南角,所以她方才才會卯足了勁兒往相反的東北角沖,為張小滿引開守衛。
可此地若是易顯用來豢養女眷的場所……
唐瓔搖了搖頭,蹙眉輕“嘖”了一聲,抬腳便準備離開。
就在此時,頭頂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男聲——
“寒英,救我……”
唐瓔愕然抬頭,只見三樓的視窗處緩緩探出一隻腦袋,那腦袋的主人她很熟悉,正是消失已久的按察使——易啟溫。
許久未見,易啟溫似乎變了許多。
他的五官依舊俊朗,鳳眸依舊漂亮,渾身上下卻瘦得皮包骨,無力地倚靠在窗柩旁,發絲盡散,顴骨突出,眼神中透著虛無,瞧著落魄不已,與往昔那個身著白袍,頭頂紫玉冠的金貴公子大相徑庭。
唐瓔大震,易顯居然將他兒子囚進繡樓裡……這行徑……還真是不拘一格呢。
見她久久未動,易啟溫慌了,趴在視窗急切道——
“寒英,你信我!香肥的事我當真不知情!我自幼熱愛農田,熱愛這片土地,又豈會為了那些俗物去做喪盡天良之事?”
他望著她,鳳眸中噙著悲憤,臉上寫滿了被至親所騙的懊喪。
唐瓔頷首,沉吟片刻後做出了決定——
她想幫他。
無論易啟溫說的是真是假,救下他,或能從他身上套到更多關於易顯的資訊。
時間緊迫,她不再猶豫,讓易啟溫趕緊從繡樓上扔根鐵絲下來,鐵絲落地後,她對著銅鎖搗鼓了半天,終於將鎖撬開了。
頃刻,易啟溫從樓上走了下來。
見到唐瓔的那一刻,他猶似見到了救命恩人,瞳眸中閃爍著激動的光。
“寒英……”
地旱後,他便被父親囚在這高樓上,終日與夜風鳥啼為伴。
雖然失了自由,日子倒不算艱苦,細軟有人添置,三餐有人照送,父親擔心他無聊,甚至還送了幾名美姬給他,美其名曰——“留下自己的後代”,不過都被他拒絕了。
青州府眼下的局勢讓已然他食不下咽,夜不能眠。
連飯都吃不下,又如何能起別的心思?
他知道,如今外頭都在傳——巡撫大人的獨子染了疫,早已病入膏肓,不久後將不治身亡。
這樣的訊息是誰散播出去的不言而喻,易啟溫心有不甘,卻也無能為力,畢竟他連繡樓的門都出不去。
不僅如此,父親還私自斷了他的仕途,解了他在按察司的職務,企圖將他當個廢人養一輩子,他本以為自己往後的人生都將無緣自由,直到這個女禦史的出現。
易啟溫無論如何都沒想到,救他的人竟會是章寒英。
他走出繡樓,沐浴著久違的清風細雨,笑著問身旁的女子——
“寒英不怕天花?”
就在他靠近的瞬間,一股濃烈的狐臭味撲鼻而來,唐瓔的胸口沒由來地生出一股燥意,語氣也變得煩悶——
“我行醫多年,你染沒染疫,我難道看不出來?”
易啟溫聞言微微一僵,唐瓔自知冒犯,輕咳一聲轉移了話題——
“你多久沒沐浴過了?”
聽了這話,易啟溫那張俊俏白皙的臉上立刻染上了緋紅,聲音也不自覺地小了下去。
“我每日都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