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藏汙納垢,唯有嚴峻刑法,才能起到真正的警示作用。
唐瓔不欲與他兜圈子,徑自拿出一隻盛著土塊的瓷盞,右手將之託舉過頭頂,以便眾人能看見。
“唐珏,你可認得此物?”
話音方落,唐珏瞬間瞪大了眼睛——
反了天了!這不孝女竟敢直呼他的名諱!!
不就是地裡的土塊麼……
他強忍著內心的暴虐,咬牙笑道:“章大人一大清早差人將我押來府署,就是為了給我看土?”
唐瓔微微抬眉,示意衙差將瓷盞遞給唐珏。
“你再仔細瞧瞧。”
唐珏冷哼一聲,從衙差手中接過瓷盞,凝神細看之下,悚然一驚。
那瓷盞中的土塊並未完全幹透,微濕的內壁上掛著淡粉色的細條,那些細條密密麻麻的,只有米粒大小,若是細心觀察,便會發現它們正以極緩的速度移動著。
如今青州府近乎所有良田的表層俱已開裂,似這般微濕的黏土,只可能屬於更深的土壤層。
不可能……她怎麼會......
唐珏瞪大了眼睛,渾身上下湧起一陣撕裂般的焦灼感,鬢間汗如雨下。
如今的局勢很明顯,女兒是官,父親是民,一個是話事者,一個是階下囚。
她對他……顯然是有備而來……
另一頭,唐瓔倒不擔心唐珏會拿她的真實身份做文章。
唐珏是個明白人,皇帝既然肯將自己的前妻放在眼皮子底下當官,對“章寒英”的身份定然是知曉的,或許在唐珏看來,這名字還是黎靖北親自取的,他若當眾拆穿,豈非打皇帝的臉?
見他久久不語,唐瓔續道:“此乃靈香蠱,是清吏司的田大人掘地九尺從諸縣某位農戶的地裡挖出來的。”
“九尺……”
唐珏目光放空,兀自呢喃著,似是不信唐瓔竟能挖得那般深——
他顯然不知道這世上還有銅梃的存在。
唐瓔瞥了他一眼,對他的驚詫不以為意。
這樣的工具,田利芳多了去了。
“香行的人告訴我,靈香蠱依附於土壤而活,此蠱雖然對人體和莊稼無害,可成蟲一旦接觸到土壤,便會大量吸食水分,以致土壤幹涸開裂,莊稼瞬間枯萎......”
唐瓔垂首,她對唐珏的懷疑始於他身上莫名出現的梔子香,彼時她正跟姚半雪慪著氣,思緒有些混沌,聞到後雖然覺得那味道有些熟悉,卻並未多想,直到地旱後,她再次回到田間,才發現那梔子味始於辛老五地裡的枯草。
此後史老闆、朱又華的證詞更是陸續證實了唐珏與此事的聯系......
當盛子告訴她那香味並非花香,乃是蠱香時,嘗過數次枯草的唐瓔幾欲作嘔,好在田利芳最後並未從草中檢驗出蠱蟲附著的痕跡。
眼見唐珏的臉上猶自透著不服,唐瓔直言道:“今日一大早,天還未亮,田大人便帶人前往各州縣,下挖九尺地,隨機掘取了二十抔土,經檢驗,每抔土中竟都藏有上千條蠱蟲……”
說到此處,她臉色陡然一變,揚眸厲聲道——
“唐珏,去年你從南疆買回來的所謂‘香肥’,就是這靈香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