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事兒,田利芳顯得有些失望,“還是老樣子,幹旱的原因尚未找到。”
唐瓔點頭,“無妨,慢慢來。”
橫豎她在青州也不知要待到幾時,姚半雪跟易顯之間的“勾當”也尚未弄清,地旱一事,讓田利芳慢慢查便是。
三日後,田利芳提著刷好的蜀錦鞋去找楊九娘道歉,為表誠意,還帶上了他的畢生積蓄——四枚碎銀子。
他從未給女人上交過銀子,此時不免有種怪異的感覺,待見到九娘後,那陣怪異感忽然又變成了緊張。
“我才赴任清吏司沒多久,薪俸尚未發下來,這四枚銀子是我多年來攢下的,你莫嫌少……”
楊九娘未說話,只是神色複雜地盯著他。
摸不準她的想法,田利芳更緊張了,紅著臉道:“若是還不夠,我往後的俸祿全都上交給你,除開日常的用度外,保證不會在其他地方亂花錢。”
怎麼越說越不對勁……
那廂,楊九孃的臉色依舊不大好,語氣卻柔和了許多——“不必了,這錢你還是拿回去吧。”
見她不肯收,田利芳有些失望,心中愧疚至極,囁嚅道:“抱歉,若非阿瓔提醒,我都不知道那雙鞋對你如此重要……”
楊九娘嘆了口氣,自他手中接過鞋履,兀自端看起來。
錦鞋的緞面被擦得很幹淨,鞋縫兒裡頭連泥垢都不見了,足可見刷鞋之人的用心,但他應該不常幹這活兒。
九娘瞥向田利芳隱在袖口處的手,四方骨節處,關節被刷毛磨得通紅,虎口處還蹭破了皮,指腹亦有泡發的痕跡。
看到這份誠心,她再大的氣也該消了。
九娘想了想,低眉誠懇道:“昨日之事,我亦有不對的地方,我......情緒太過激動,言辭屬實有些過激,給田公子造成了困擾。”
頓了頓,她提議道:“你原先那雙鞋子既然破了,我便替你重新繡一雙罷,權當賠罪了。”
“啊?”
田利芳聞言受寵若驚,他母親早逝,除祖母外,還從未有女子贈過他衣物,哪怕是一雙鞋。
過低的配得感讓他在思考前就已經將拒絕的話脫口而出——
“不……不用了,我我我.....”
楊九娘打斷他,擰眉道:“我可是允棠閣老闆親自招進來的鳳娘,你懷疑我的繡技?”
“啊,不是的,我......我是想說……”
“你想說什麼?”
他正欲辯解,忽而瞥見九娘那雙溫和的瞳眸裡閃著狡黠的光,頓時明白了她在玩笑。
分明是樸素的一張臉,這眼神卻看得他輕飄飄的,說出口的話也變成了——“我是想說,你對琵琶感不感興趣?”
見九娘露出惑然的神情,田利芳暗生惱意,他原本沒想說這個的,可話到嘴邊,卻莫名拐了個彎,跑到了另一個方向。
既然話已出口,他只能囫圇道:“......咳咳......近日慧芳園有場琵琶宴,凡參宴男性皆需攜一名女伴入園,我很喜歡聽琵琶,卻苦於找不到同行之人……”
田利芳越說臉越紅,他從未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可以撒出這樣的謊來。
好在九娘並未深想,思索片刻後爽快道:“行,公子屆時若實在找不到相伴之人,我願隨公子同往。”
日光下,九娘一身荊釵布裙,眉眼微彎著,專注地望著他,嘴角掛著親和的笑。
田利芳直覺那笑笑進了他心裡,他能聽見自己的心髒“咚咚咚”跳著,熱烈而鮮活,頭一次産生了目眩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