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旭頓時露出一副見了鬼的表情,孫堯則迅速換上一副盛氣淩人的姿態,啐了聲“沒長眼睛的狗東西”後匆匆溜了。
陸子旭不是意氣之人,唯愛過即刻的嘴癮,不喜歡打持久戰,此時自然也不會追出去罵。
他看向唐瓔,眼中隱隱劃過一絲興奮之色,“你何時跟孫同知那般熟了?”
唐瓔一頓,孫堯給她的那瓶藥通體褐色,瓶身上並未刻有錦衣衛的標識,與尋常傷藥無異,陸子旭從哪兒看出孫少衡同她的關聯的?
察覺到她的訝異,陸子旭就勢往雪裡一躺,扯了根枯草叼在嘴裡,閑散道:“這還不簡單,孫堯總不會好心到主動去給你送藥,淑妃娘娘也使喚不動他,孫家家主早逝,如今能讓孫堯這小子屈服的,也只有錦衣衛的那位同知大人了。”
唐瓔贊許道:“你倒是一如既往的敏銳。”她話只說了一半,並未解釋她與孫少衡的關系。
陸子旭只是隨口一問,見她沒有要說的意思便不再深究,忽道:“你彈劾…啊呸,勸諫陛下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林歲和鐘謐那幾個老東西,竟然敢借機搞你,若我爹還在朝堂,鐵定罵的他們不敢說話。”
唐瓔笑了笑,明白陸子旭這話也只是在寬慰自己而已。
四位三朝元老中,除鐘謐很早之前就站隊黎靖北外,其他的三人雖然德高望重,卻從來不涉黨爭,始終保持中立。黎靖北登基後,其餘幾人自然也就不若鐘謐那般有話語權,可由於這幾位德高望重,桃李遍天下,在朝中還是有一定威望的。
陸諱做事向來有分寸,知她“逼諫”皇帝的行徑後,絕不會為此犯險,畢竟如今在眾人眼裡,她已經將皇帝得罪透了。
唐瓔笑了笑,反而寬慰起好友,“你別擔心,我沒往心裡去。”
陸子旭瞥了她一眼,見她面色如常,咳嗽一聲,話鋒一轉問道:“那個...仇大人的案子,你這邊進展如何?”
似是發現這個轉折有些生硬,後又虛情假意地補充了句,“算了,你這幾日好像也挺忙的,書院和照磨所兩頭跑,我還是不給你添堵了。”
唐瓔知他心繫仇錦,也懶得聽他假客氣,“有話直說。”
陸子旭正等著這句,聞言立刻彎起了眸子,神秘道:“上回在仇府,你不是說某個隨侍曾看到仇大人截獲的那封密信上落有刑部尚書的官印嗎?“
隨侍......想起無故被牽連的小碩,唐瓔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嗯,你繼續。”
陸子旭並未察覺到她的異常,續道:“從那日起我便密切關注起傅君,昨日果真叫我找到了他的可疑之處。”
他附耳小聲道:“我從刑部印信所的值班官員處得知,十二月初七那日,刑部尚書的官印曾被盜過,印信丟失後,傅君並未聲張,也並未進行大規模的搜尋,而是有條不紊地忙著手頭上的公務......沒有他的吩咐,印信所的人便也裝聾作啞,權當此事從未發生過。”
唐瓔聞言倒是不覺得驚訝,自古以來,大臣的官印丟失後,不論持印者還印信所的人,全都是要擔責的,輕則貶謫,重則罷官,前朝不少宰相丟了相印就是採用這樣冷處理的方法來避禍的,假意未曾察覺,靜等官印被人用過後再悄然歸還。傅君並非機敏之人,此番不過是拾人牙慧罷了。
比起這個,她更關心後面的事,“然後呢?”
陸子旭的回答她也早有預料,“不到兩個時辰,印匣便被還回去了,印信所的人至今都不知道那盜印之人是誰。”
沉吟片刻,唐瓔忽而奇怪道:“官印被盜是機密,你是如何打聽到的?”
陸子旭咳嗽一聲,臉不紅心不跳地正色道:“那保管人員的頭兒恰巧是我爹接濟過的學生,我便謊稱是代我爹來詢問的,那人壓根兒不帶猶豫的,三兩下就將丟印的事兒和盤托出了。”
饒是知道陸子旭處事向來如此,甫一聽他竟敢瞞著陸諱幹出這等事,唐瓔還是由衷佩服他的膽大妄為。
無所謂,被發現後捱揍的橫豎也不是她,唐瓔催促道:“還有呢?”
“我想想…”
陸子旭沉吟片刻,忽又想起一不解之事,多情的桃花眸也跟著染上了幾分惑色,“說來蹊蹺的是,丟印次日,傅君突然以殺人的罪名讓人從柔音布莊抓走了一名瞎眼老嫗,審都沒審就將那人關進了刑部大牢,數日後,錦衣衛那邊兒又以行刺皇帝的名義找刑部要人,將人提到昭獄去了。”
什麼人這麼搶手,會讓刑部和錦衣衛都爭著要?況且…那人不僅是個老嫗,還瞎了眼,如何殺人?如何行刺皇帝??
這事兒何止蹊蹺,簡直是天方夜譚啊。
她算是明白陸子旭得知她和孫少衡認識後的那股興奮勁兒從何而來了,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
線索就這麼多,此時再怎麼琢磨都無異於紙上談兵,考試在即,陸諱前幾日才誇了她有進步,她可不能因為這事兒耽誤了學業,讓名師失望,一怒之下放棄了她。
唐瓔點點頭,“我知道了,小考過後我陪你去昭獄看看。”
眼見陸子旭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盛,她強調道:“我與孫大人不過點頭之交,他身為錦衣衛,不受金虎令的問訊限制,沒有一定要幫我的理由,況且昭獄那種地方,他也不見得會讓我們進去,先說好,我只負責試試,最後的決策權並不在我手裡。”
見她如此上心,陸子旭十分滿意,燦笑道:“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