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有些躊躇,咳嗽一聲道:“吩咐不敢當...我想向您打聽一些孫娘娘的事兒…”孫少衡是孫寄琴的哥哥,對孫寄琴的瞭解肯定比她多。
孫少衡聞言嘴唇動了動,沒有作聲,一雙黑眸凝視著她,示意她繼續。
唐瓔續道:“外廷官月夜的案子陛下已經移交到書院了,如今由我全權掌握。”
她拿出禦賜的銀虎牌,“此令可許我稽查、問訊之權,然我知道,錦衣衛並不在問訊之列,所以…”她頓了頓,“孫大人若是不想回答,我便不再多問。”
孫少衡仍舊沒有說話,半撐著頭,鷹眸中銳光閃過,似是在思考著什麼,半晌,他道:“你問吧。”
唐瓔站直了身子,肅容道:“我聽說娘娘嫁入東宮之前,曾和她的丫鬟去了趟美人齋,兩人舉止頗為...親密...”她頓了頓,“孫大人可知道,娘娘從前在閨閣時,可曾有過親近的僕役?”
孫寄琴不喜歡同外人親近的習慣孫少衡想必也知道,果然,她這話才說完,孫少衡臉色一沉,似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硬問是不好問了…唐瓔方想換個方式開口,眼神卻突然瞥見他書櫃旁邊的博古架上放著一隻團扇,那模樣頗為熟悉…
孫少衡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眸色猛的一閃,隱約有些慌張。
不同於博古架上的其他擺件,那團扇並非立起來的,而是平放在左下角的其中一格裡,不仔細看還不容易發現。
“那把扇子…能借我看看嗎?”
饒是知道孫少衡有所隱瞞,唐瓔還是問出了口。東宮那四年裡,月夜對誰都淡淡的,包括她這個主人,唯有對孫寄琴的事會關心一二,唐瓔直覺月夜的死跟孫寄琴的秘密脫不開幹系。
“去吧。”出乎意料的,孫少衡同意了她的要求。
唐瓔走近博古架,拿起團扇左右端看…鴛鴦、鷺鷥、金魚、荷花…果真跟宣娘形容的一模一樣,是那丫鬟拿給孫寄琴的鴛鴦蓮鷺錦扇。
宣娘似乎還說過,那團扇的圖案讓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唐瓔佝下身,藉著燭光仔細瞧了瞧——扇面上,一對鴛鴦棲息在荷葉上,一隻鷺鷥停在另一葉荷瓣上,顯得孤零零的,荷花底下有一隻金魚在遊動…金銀交錯見,扇中之景當真栩栩如生,活靈活現,讓人目不暇接。
許是女紅經驗不足,唐瓔也看不出不對勁的點在哪兒,可盯著那些圖案看久了,又隱隱覺得有些怪異,而更令她在意的是,孫寄琴的私物為何會在她哥哥這兒?
她問孫少衡,“此物可是孫娘娘的?”
“是。”
“娘娘的私物,為何會在大人這兒?”
孫少衡頓了頓,沒有立刻回答她,眸中劃過一抹悲哀,還帶著星星點點的愧色,“寄琴都嫁人了,也該…收收心了。”
他神色有些疲憊了,“章大人,這是我妹妹的私事,我也不好說的太多…”
霎那間,唐瓔似乎明白了什麼…
孫寄琴的姑姑曾是崔府的瘦馬,在孫少衡這一脈還未出頭前,整個孫家都是寄人籬下的存在,以孫寄琴當初的身份,能成為太子選侍是莫大的榮耀,可宣娘卻告訴她,孫寄琴挑選嫁妝時分明哭得厲害,直到看見那團扇後才有所緩解,這說明她很有可能跟當年的自己一樣,在嫁人前就已經有所屬了。
那團扇恐怕也是孫寄琴的情郎託那丫鬟帶給她的,至於為什麼會輾轉落到孫少衡這兒,恐怕是孫少衡察覺到妹妹的心思後強行給她收走的,畢竟孫寄琴若是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兒來,禍害的可是整個孫家......
思及此,唐瓔朝孫少衡鞠了一躬,“大人不必多說,我理解。”
她看了眼外頭的天色,自覺道:“宵禁將至,我該告辭了。”
聽到她要走,孫少衡的神情變得有些複雜,垂下眼眸,任殘燭的暗影落到他身上。
他沒有挽留,聲音有些沙啞,“大人有空去看看寄琴吧,她最近…不是很好…”
唐瓔腳步一頓,心中有些疑惑,卻還是答應了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