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如何讓他們進來的?”
姚半雪頷首,提起油燈走在了最前方,“我託唐小公子向守陵人說了情,‘驃騎將軍忌日將至,是以想帶些酒水前來祭拜。’而那些人…”他朝正在掘墳的幾人揚了揚下巴,“則是我請進來‘做法’的。”
他竟去找了唐璋…
唐瓔愕然,她這幼弟生來就是個老古板,也不知姚半雪是如何將他說動的。
晃神間,姚半雪停了下來,對著幾個掘墓人吩咐道:“開棺!”
“是!”
棺蓋被掀開的瞬間,唐瓔藉著微弱的燈光看清了墓碑上的題字——仇瑞墓。
“姚大人,您…”
姚半雪點點頭,似乎知道她想問什麼,“前左僉都禦史仇大人生前於社稷有功,陛下特允他葬在此處。”
死後能進功臣墓,於整個宗族來說都是莫大的榮耀,仇家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姚半雪...竟毫不猶豫就將人家的墳給掘了,實非君子作風。
不過以這人一貫的行事作風而言,似乎也跟君子沒什麼關系......
唐瓔緊了緊裘衣,忽又想起一事, “那葛大人的遺體…”
葛留是右僉都禦史,與仇瑞的死只隔了一週,若仇瑞被埋在此地,他又會去哪兒?
姚半雪咳嗽一聲,看起來有些欲言又止,含糊道:“葛禦史死的不體面,屍身已經由其妹收走了。“
葛留的妹妹…唐瓔一愣, “齊向安的夫人?”
“齊向安”三個字一出,姚半雪猛地轉過頭,將她打量了片刻,眼中浮起鋒銳之色。半晌,他卻什麼都沒有問,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時,掘墳的其中一人朝他恭敬道:“大人,可以了。”
姚半雪點點頭,再次看向唐瓔,目光平淡,“葛禦史的屍身張小滿已經驗過了,至於仇禦史的…”他頓了頓,“我需要你的幫助。”
半晌,他又道:“你之前不是覺得說了錯話,對不起本官麼?還特意登門道歉了。”
他讓掘墓人將驗屍工具遞給唐瓔,“既如此,你補償吧。”
果然又是來讓她來驗屍的…
張小滿是經驗經老道的仵作,若是尋常的屍體,姚半雪找她即可,根本無需把自己這個“身份可疑”的人叫過來,可若仇瑞的死不同尋常,那麼…
唐瓔心裡有了數,問姚半雪:“葛大人的死因是什麼?”
葛留在都察院兢兢業業數十載,年紀都足夠當仇瑞的父親了,按說既然仇瑞能進功臣墓,那葛留也能,可姚半雪又說他死的不體面…
唐瓔等了半晌,見姚半雪沒有回答的意思,也不動身,“姚大人深夜尋我來此,犯夜【1】暫且不說,若是被人查出我對功臣的遺體做了這等不敬之事,怕是連命都保不住了。”
她說的可怕,臉上卻毫無懼色,笑道:“如此兇險的事,我卻連知情的權力都沒有嗎?”
姚半雪看了她一眼,頷首示意一旁的張小滿。
張小滿接到指示,神色有些不忿,卻還是抿唇道:“葛大人死於大煙吸食過量,並無其他人為痕跡…”
唐瓔一驚,還未來得及細想,姚半雪皺眉道:“可以開始了吧。”
“慢著——”
她接過工具,並不馬上動作,而是望向一旁的張小滿,“您讓她先背過身去,一刻鐘後再轉過來。”
箭美人是禁毒,本就十分稀有,能驗毒的人更是世所罕見,姚半雪派張小滿跟她來的目的恐怕也是為了偷師。
“大人,我…”
見唐瓔這般態度,張小滿似乎有生氣,看向姚半雪的目光帶了些許無措和委屈。
姚半雪卻恍若未聞,皺眉吩咐道:“你按章大人說的去做。”
唐瓔側過身去,懶得去管張小滿的表情,藉著油燈觀察起仇瑞的屍體來。
仇瑞生得板正,五官與仇錦有七分相似,即使閉著眼睛,也能感受到他不怒自威的莊嚴儀態,讓人聯想起年畫上赤著臉的關公。
懷裡的紅豆糕已經涼了,這是她白日裡買來給陸子旭當賠罪禮的。禮物不僅沒送出去,她還在這兒挖他老丈人的墳,剖他老丈人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