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靖北聽言陰沉了眉眼,妖冶的銳眸向下微壓,白皙修長的手指似在顫抖。
唐瓔明白,這是他動怒的前兆。
可是她不在乎。
“如今我在建安已是孤立無援,殿下若執意不肯放我走,那就等著為我收屍吧。”
她笑了笑,“新皇登基之初,新後卻突然暴斃,於新的王朝而言似乎不是什麼好氣象呢。”
黎靖北捏緊了手中的奏摺,眉間陰厲之色更甚,俊逸的面容上滿是霜色。就在唐瓔以為他要發作時,他卻突然沉靜了下來。
半晌,他淡然道:“罷了,你也伴了孤四年。既然你去意已決,孤放你離開便是。”
唐瓔方想謝恩,黎靖北又道:“孤登基在即,未免朝中動蕩,等孤即位後你再走罷。”
“走了,就永遠別回來了。”
嘉寧二十年九月初八,太子登基,改年號為廣安。
同日,東宮的女人們也一併被晉了級。太子側妃陸容時被冊封為貴妃,選侍趙德音為婕妤,孫寄琴為貴人。而本該最早被提名的太子妃唐氏卻遲遲未獲封賞,中宮之位懸空。
除封賞外,黎靖北還肅清朝綱,大刀闊斧地裁撤了一大批官員。這些官員或是恭王靖王的同黨,或曾涉及多起貪汙受賄案。
在這些被罷黜的人裡,其中就有唐瓔的父親忠渝侯。他不僅曾是靖王的黨羽,還參與了嘉寧十四年的科舉受賄案。黨爭、貪汙,他兩樣都佔。忠渝侯在朝中本就無實職,黎靖北這回卻連他的侯爵也一併削了,僅留了個最末等的男爵,並將其逐出了建安,非詔不得返京。
是以,眾人對唐氏未獲封賞的原因也終於有了瞭解。
轉眼,深秋已過。
紅葉飄落,蒼翠的草木皆褪盡了顏色,於蕭索的宮牆間更顯悽色。
碧瓦朱甍下,兩名小宮女躲在牆根下,也不知在說什麼悄悄話。
“姐姐是新來的吧?”年長一些的發問。
年幼的那個點點頭,“是呀,據說開年後太後要為陛下選妃,家裡人便想將我送來碰碰運氣。”
說罷,她又嘆了口氣,“不過,據說新帝不近女色啊。我聽前些年在東宮伺候過的姐妹說,陛下往年去的最多的還是孫貴人那兒,對於潛邸的其他三位,基本上都是不聞不問的。”
年長的那個到底還有些智慧,聽言忙“噓”了一聲,“這是在宮中,妹妹慎言。”
“怕什麼,”年幼的那個不以為意,“你看那太子妃,謹言慎行了那麼多年,最後還不是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太子妃不是自請被廢的嗎?”
“什麼啊,‘自請被廢’不過是陛下留給她最後的體面罷了。如今宮裡可都傳遍了,她是被趕出去的。你想,忠渝侯犯了那麼大的事,她若入主中宮,陛下就要日日對著這張與她父親肖似的臉,我若是陛下,當然想眼不見為淨啊…”
隨著小轎漸行漸遠,宮女們的討論聲逐漸消失在風裡。
唐瓔笑了笑,輕輕放下轎簾,隔絕了外間的一切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