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瑤看似順從地站住,不再往前,卻滿臉不耐。
“陛下,咱們已經恩斷義絕了,您擺出這副情深如許的模樣給誰看?”
曾經她也很喜歡這個風雅多情的太子哥哥,但那已經是曾經了。
“我是被誰抄了家,您不會不記得了吧?”
李棠瑤也不抽手,由他握著,說出來的話好像淬了刀,紮陛下,也紮他自己。
陛下徒勞地辯白道:“太傅還活著!”
李棠瑤厭惡得緊,狠狠抽出他攥住的胳膊來,“一把年紀流放千裡,還真是活得好好地。陛下,他可是你的授業恩師。”
今上是個多有擔當的男人,卻連替自己的恩師求情都不敢。
“那你為何不願意嫁我為妻?”天下女子,莫不以此為榮,明明她是喜歡他的,卻避之唯恐不及。
“嫁你?”李棠瑤嗤笑,“你與柳後舉案齊眉,琴瑟和諧,如今還不是宮內楚妃,宮外楚娘子。”
前幾代君王皆是夫妻伉儷,怎的他就做不到呢?
這便是用情不專。
“慕觀音與你兄妹手足,你利用起來毫不手軟,將她推給楚王鞏固你的江山偉業。”
這是天性涼薄,難以託付。
“我阿翁苦心孤詣一生治學,將畢生所學傾囊相授,他被牽連入獄時,你連為他求情都不肯,致使李家被抄,他被流放千裡。”
這是不義。
“陛下,若是長公主為男,我是連看你一眼也嫌多的。”
這是真心話,李棠瑤沒有答應嫁給太子進東宮,然後一刀捅死他,全是看在長公主的面子上。
“陛下這是深夜不忘新歡愛子,特意敢來的吧。”
李棠瑤挑了個陰測的笑,“可惜了,你沒機會見到這孩子出生了。”
“我那一碗涼藥,見效很快的。”
“你——”陛下怒極,卻依舊沒說要對她如何。
“就當他填了我阿爺一條命,陛下該好好祈禱我阿翁安然無恙,不然我一定覆了你這慕氏江山。”
李棠瑤撞開陛下離去,似是吃準了陛下不會對她如何。
而陛下,的確像是被釘在原地一樣,良久都沒有挪動一步。
回程的路上,李棠瑤一張晚娘臉靠著車壁不言不語,彷彿所有的惡言都同陛下說盡了。
現在不論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娘子,你不怕陛下雷霆大怒,拿你下獄嗎?”
祁歌奉了熱茶,李棠瑤盯著那茶盞看了片刻才接過來,慢慢啜飲。
“隨他吧。”李棠瑤嘆口氣,“雖然那孩子還未落地,到底也是一條性命,他若拿我下獄,填給他就是了,我現在哪兒還有什麼好失去的。”
剩下的那些念想,慕觀音自會替她顧好。
祁歌聲音弱弱地,“那您不怕他追究起來,遷怒長公主嗎?”
李棠瑤立時柳眉倒豎,啐一口,“他敢!”
“他若敢再算計阿音,我便捨得一身剮,把這皇帝拉下馬!”
李家陷入絕境之時,只有長公主跪在紫宸殿前請命,連太子都不敢觸陛下的逆鱗,她的背卻挺得筆直。
陛下這才鬆口,原本的斬刑換了流放,還一路派人護送,保她祖父活命。
知她心灰意冷,哪怕自己焦頭爛額,仍做她頭頂的一柄傘想,讓她在這一方小院裡,過了這麼多年的安穩生活。
這樣好的慕鳳昭,陛下究竟是如何狠下心來一起算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