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這個,溫珏面上多了些笑意,“他總是這樣,喜歡在我面前耍威風,要聽我誇他才行,那麼大的人了還如此小孩子心性。”
溫婋也笑了笑,“那時我才明白,為何皇祖母後宮侍君眾多,娘親卻廢後宮只鐘愛我父後一人,因為娘親自小便見過你們是如何愛著對方的,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
溫珏看著她,七分肖似皇姐的臉龐,笑道:“當年昭兒年輕氣盛,為了你父親氣得你皇祖母可不輕,但她是個好孩子,你皇祖母再氣也捨不得罰她。
你是最像你皇祖母的,以前我還好奇過,你這孩子會不會也和你皇祖母一樣,納盡天下俊俏書生。”
溫婋搖搖頭,“我見過大舅公是如何愛護您的,這樣的真情在眼前,我又如何還能將一顆心分給那麼多人?
自幼起,我便告訴自己,要尋一個真正喜歡的人,與舅公們一樣,相知相伴一生,如今我終於尋到了。”
見溫珏神色溫柔緩和,溫婋才小心將心中的話說出來,“大舅公若是知道您為了他不吃不喝一整天,形容枯槁憔悴成這樣,也定會不開心的。”
溫珏不語,知道她又想勸自己,可他現在什麼都不想做,只想留在雲川身邊,靜靜陪著他熬過這一次。
溫婋擔憂他的狀態,知道再這麼拖下去,他怎麼熬得住?不如早些接受事實。
“舅公,我問過太醫了,大舅公...他是壽終正寢,只是捨不得您,一直不肯走。”
“婋兒!”溫珏難得掛了臉,嚴肅道:“不是的,雲川他只是生病了而已,他快好了,和去年一樣,很快就可以清醒咳咳...”
話說得急了,他難受地咳了兩聲,溫婋趕忙輕拍他的背,“您別急...舅公,大舅公他已經九十九歲了,是極其祥瑞有福之人,現在也只是時候到了,可他若一直這樣不肯走,苦的不只是您,還有他自己,這樣躺在床上,對他而言無疑是種折磨啊。”
溫珏閉了閉眼,忍住眼淚,緊緊攥著江闖的手,強迫自己不去聽溫婋的話,“你走吧,我不想聽這些!雲川只是病了,他會好的...”
溫婋還想說什麼,就聽見溫珏嗚嚥著趕她,“出去!出去!”
溫婋怕逼急了他,趕忙道:“好,好,我出去!”
待溫婋出去後,溫珏才伏在江闖身上,就連哭也不敢大聲。
半晌,他緊緊攥著的手忽然動了動,溫珏趕忙抬起頭,拂去眼角的淚,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委屈喚他:“雲川...”
江闖已經極其虛弱疲憊了,可他仍舊努力睜開眼去看身前的人,手顫顫巍巍抬起來,溫珏忙將自己的臉靠在他的掌心中,下一刻,江闖的拇指動了動,在為他擦去眼淚。
“別...哭...”江闖說話都費力極了,卻還惦記著哄他,一字一句道:“我..不難受,沒..事..就算我走了..我的魂魄..也會守在你身邊。”
溫珏的眼淚徹底決堤,苦苦哀求他:“不行,你不能死...你別走...別留下我一個人。”
江闖眼睛已經渾濁,看不清楚眼前的人,可在他眼中,在他腦海中,溫珏的模樣已經深深刻在他腦海中。
不論是年輕還是年邁時,都是他深愛的樣子。
“執玉,我的..執玉。”江闖眼角也滑過一滴淚,執玉如此傷心,他怎麼捨得離開?
溫珏蹭了蹭他的手,臉上的淚全蹭在他的掌心,“我要能看到你...摸到你,聽見你的聲音,你的魂魄..我看不見,摸不著。”
他已經在崩潰的邊緣了,只想拼命的求江闖,再撐一撐,“你不能走,我只有這一輩子,你走了...我們就再也不可能見面了,雲川...夫君...別走..”
江闖的心疼得厲害,他睜著眼微微喘著氣,滄桑艱難的聲音,滿是不捨與嘆息,“我不走,不走...好想再活幾年,再陪你幾年...”
溫珏用力點頭,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哭喊著:“再陪陪我,夫君...嗚...我們有很多計劃還未完成,我們今年還沒給陳林和長寧祭拜掃墓..沒有我們,誰還記得他們?
你要活到一百歲,你說過的..我們要百年好合..你不能失諾。”
他已經語無倫次,半祈求半控訴,還威脅,不論如何,他都只想留住奄奄一息的愛人。
江闖勉強扯出個笑,“傻執玉..咳咳,百年好合又不一定要活到..一百歲,我們相愛一輩子,陪伴一輩子,這才是百年好合。”
“我不管!”在別人面前已經是個年邁長輩的溫珏,在他面前還依舊會撒嬌會耍賴,“你要好好的活到一百歲...你走了,我怎麼辦?我...我..一個人活不下去的。”
溫珏痛哭出聲,“你先走了,怎麼能算陪我一輩子?...我沒有來生,你捨得就這麼離開嗎?”
江闖閉上眼,卻也止不住眼淚,怎麼捨得呢?
若是捨得,他也不會苦苦撐了這麼久不願離開,不僅折磨自己,也折磨執玉,他愛了一輩子的執玉,已經很久沒有哭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