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醫官站在原地,看著送出來的信紙上的字跡,一種難以言說的悲哀湧上心頭。
不知多久過去,蘇月安靜道:“少爺是不是累了?”
那醫官還在對照著蘇月的抄寫細細的讀,聽聞此,他回答:“太陽落山了,你家少爺該休息了。”
“那他明天還會給我寫信嗎?”
那醫官也不知。
他只知道,跟一群犯了病的病人關在一起,只會加重病情,蘇知縣明日能否醒著還是一件難事,更別提還能寫信了。
但他還是回答:“會的吧。”
“不會”,蘇月死死抿住嘴唇:“少爺會給謝大哥寫信,但不會給我。”
那醫官一頓:“謝大哥?”
蘇月痛苦地搖頭。
醫官沒說話了。
接下來都是蘇月一個人的自言自語。
直到天色徹底黑下,蘇月還在棚前跪著,那醫官早已離開,這裡只剩下他和兩名守衛。
“蘇公子,回去休息吧。”一個守衛實在看不下去,輕聲提醒。
蘇月輕輕搖頭:“少爺還沒睡。”
剩下那個侍衛和他對視一眼,安靜的不再說話。
“又有一張。”
蘇月瞬間抬起頭來,跪著接過,俯下身,藉著微弱的光,一個一個辨認。
那是一張藥方。
蘇月平靜地將那一方藥方交給一旁的侍衛。
“說不定會有用。”
“會的。”
蘇月盡力揚起笑容,可那侍衛卻清晰地看到一滴晶瑩的淚劃過他的眼角。
蘇月重複道:“會的。”
這是一夜。
一夜無眠。
蘇月崩潰的看著那最後一張送出的紙,提起筆,顫抖的記下。
蘇月此刻意識到,比斷骨更疼的,是清醒的一筆一畫的描畫蘇逸教他寫下的第一個名字。
所有的東西碎裂崩塌,刺激著他的靈魂。
原來這個世界,可以這麼安靜。
他想起蘇逸曾經教他寫字,笑意盈盈的教他練字,替他教育謝明眴,看向他的時候永遠都在笑,然後揉一揉自己的臉頰,死死的抿著唇替他包紮手掌。
原來那些曾經溫暖的東西,也可以變成刀,一下一下,剜心,剔骨的刺向鮮血淋淋的心髒。
蘇月又去笑,他痛苦地蜷縮在地上,卻笑得喘不過來氣,笑的胸腔中湧出的血堵住器官。
他的手死死扣進泥土之中。
直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告訴他,手指的傷口或許血肉模糊。
那兩名侍衛想要將他扶起,卻在蹲下身的那一刻試圖低頭去看紙上寫下的內容。
紙上寫著,阿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