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就是不服氣,從考場,再到官場,一直都被史元容壓一頭。
論文采,楊涵之自覺他是絕對不輸給史元容的,論樣貌,當年的探花郎又會輸到哪裡去?可偏偏差了幾分運。
此後,便一直壓自己一頭。
“下官只是有些好奇。”楊涵之聲音溫潤:“這別的考生的試卷,皆是看一眼便離開,可這蘇逸的試卷,大人莫不是已經讀完了?”
“......”
史元容表情不變,仍舊是淡淡的笑,可是一個轉身間,楊涵之就看見他眼神瞬間冷冽:“楊大人是想問什麼?”
“前段日子聽說殿下找了首輔大人,不知是否和這次會試有關?”
史元容自然不可能跟他親口說出自己的所有想法和打算,更是覺得這位楊大人實在蠢笨到了極點。
他深知楊涵之劣根性,自以為什麼都能猜到,自以為京中無人比得過他的才華,顧盼自雄,恃才傲物,又自視清高,裝模做樣,卻不知實際上他只是被玩弄於掌心的一顆棋子,隨手一扔擲這輩子便只能呆在無人陰暗的角落裡,連微小的螻蟻都比不過。
他史元容就算結黨營私,那也是他的本事,看慣了太多的眼色,在這被攪和成一灘死水的世俗中沉浮,說好些,那叫八面玲瓏,左右逢源,說差些,就是見風使舵。
可他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見風使舵又如何?這世道,圖財害命,為富不仁的多了去了,他只是循權變色,為何又要給他扣上一頂貪官的帽子?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不信,也不服。
以至於裕王,在他那淺薄的看法和態度中,也只不過是黃毛小兒,年歲差不了幾分,便想著攪動風雲,妄想顛覆寞色之處的晦暗。
史元容聲音中多出幾分不耐煩,和他周旋,一搭沒一搭得打太極,又將問題重新扔了回去。
“我並不記得裕王殿下有提起過會試如何,但殿下憂心國民,體恤進京趕考得寒門學子,倒是向我提起過住宿和餐食有待改善。可我好像記得這方面一直是楊大人在管吧?當時只顧著著急應下這件事,生怕殿下怪罪,竟然一時不察,這才恍惚意識到怎麼連殿下都知道了這件事。更是多虧了楊大人提醒,既然我們二人都知道了這件事請,倒不如抽個時間,在會試結束後就此事向殿下請罪。大人以為呢?”
楊涵之沒料到他會這麼說,背上頓時起了一陣冷汗:“殿下說的是......”
他支支吾吾的應下,卻也只感覺到委屈。
朝中分撥給他們的銀子本就不多,貢院的重新修建都被翻來覆去提了多少次,也無一人重視。
他就算把嘴皮子磨破,最後也只落下一個:現在還不急著修建貢院,不是還能用麼?
他就不信,裕王不是為了當今考場上坐的某個人提起的這件事情,定然也說到過貢院的翻修。
可史元容不僅恰巧略過這個問題,還在自己未曾察覺的錯處上下手,叫他回應又回應不了,解釋也顯得蒼白無力,只能幹巴巴的應下,就算以後聖上和殿下怪罪,也只能找到他的頭上來。
實在居心叵測。
楊涵之心裡憋著一股子氣,自此便不再開口。
史元容見目的已經達成,因而也不再多言。本就是不同路,又何苦妄說這麼多假話,叫他白白浪費了精力。
——
蘇逸從頭至尾,都不清楚這因他而起的種種事情。
身體上的疲憊感將他緊緊裹住,直到最後一字落下,蘇逸眼前暈暈乎乎的,一片模糊中,他盡力收拾好自己的東西,交了自己的試卷。
不能暈,不能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