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清羽沒聽到姜雲簡離開的聲音,勉強睜開眼,看到姜雲簡還待在他床邊。
見他睜眼,姜雲簡問:“要喝點水嗎?今天陳叔做的是面條,所以我讓程洋去買粥了,早餐還是得吃點。”
燕清羽悶悶地說:“不要買的。我要喝陳叔做的。”
姜雲簡順著他:“好,那我讓陳叔順便去熬粥。現在還早,你再睡會兒吧。”
燕清羽聽話閉眼,片刻後漸漸再次陷入睡眠之中。
姜雲簡忍著膝蓋酸軟難耐的抽痛,直到聽見燕清羽漸漸平穩的氣息,終於松開緊攥的手。
指甲深深紮在手心軟肉上,雖然還不至於刺破面板,但深紅的指甲印格外醒目。
腿疼刺激導致的破壞欲在他心底膨脹,可他不能嚇到燕清羽,過來的路上又顧不得吃藥,幾乎是硬逼著自己剋制住。
姜雲簡做了深深吸了口氣,操縱輪椅暫時離開房間。
幾乎就是在出去的同一時刻,姜雲簡顫著手翻出暗格裡的藥瓶,卻猛地咳嗽起來,手中藥瓶跌落,藥瓶撒出滿地。
離開燕清羽充足暖氣的房間,膝蓋的刺痛更是鮮明,如同冰錐似的針,一根一根刺進關節軟骨和骨髓之中。
也一遍遍地提醒他,五年前在海裡,那種無助、絕望的冰冷情景。
浸著司機、爺爺和他自己血水的,冰冷刺骨的海水蔓延到他的膝蓋以上,一點點凍掉他的知覺,滿眼都是血紅,鼻腔間也全是血的氣味。
整整半個小時,眼睜睜看著身邊的爺爺也失去生機,從一開始還期待救援,還想著活下去,到後來,他只是在苦苦等待死亡的降臨。
可他沒等到死亡,只等到自己在剋死父母後,又剋死了爺爺,自己也雙腿殘廢的殘酷現實。
為什麼呢?
為什麼死掉的人不是他……
為什麼要救他?
為什麼要讓他這樣茍延殘喘地活著?!
姜雲簡一拳砸向了牆壁,關節浸出血絲,劇烈的疼痛喚醒了片刻神志。
他大口地喘著氣,幾乎像是要榨幹肺裡的所有氣體。
不可以……
不可以在這裡失去理智。
燕清羽還在房間裡休息,不可以打擾燕清羽。
姜雲簡不顧自己還在滲血的關節,艱難地剋制著操縱輪椅,去到三樓那個陰暗的小房間裡,“砰”地將門緊閉反鎖。
常年不見光亮的房間更是冷得入骨,姜雲簡的輪椅抵著房門,膝蓋陣陣抽痛。
而這時,他抬頭,看到了滿桌的顏料。
顏料……
姜雲簡禁錮剋制的破壞欲徹底掙斷鎖鏈,他猛地將桌上所有的顏料統統掃落。
噼裡啪啦的聲音打破房間的死寂,還有一罐顏料砸到了房間中央的畫架。
畫架應聲倒地,隨意鋪在畫架之上的白布跌落一邊,露出整幅畫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