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英遲疑片刻,點頭,晏載亦稱好。
朕說:“朕不準。”
頓時,四周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來朕身上。
夏溥心人在馬上,低頭瞪我,厲聲說:“輪不到皇上說不。早就商量好,沒有辦法改了。”
朕笑道:“你們的兵馬透過楝州城,朕還在你們手裡,昶旦仍然在朕的人手裡,實則你們不費一兵一卒,白得了一座城。若是那時,你們又說還要一座城,那麼朕的人不是還要往後退?”
夏溥心說:“我王保證,等你們的兵馬全部都撤出楝州,立刻交換你過去。”
朕道:“你們的保證有什麼用。荒唐。”
夏溥心怒道:“保證沒有用,但你沒得選,陛下!”最後兩個字,他喊得咬牙切齒,手上用力,連帶著馬也被他帶動蹶了下蹄,“藜金王有心議和,只佔你們一座城就願意止戈,從此天下兩分各自安好,我勸你見好就收。”
朕嗤笑,“見好就收,你們當朕是三歲小孩,還是當朕手下的人是三歲小孩。”
夏溥心冷道:“既然為質,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
“這個,你說了不算。”朕抬首看向草木縱深的上方,目之所及,吳英和晏載都叫了朕一聲皇上,朕再轉過頭來,沖夏溥心道,“夏卿看,是否朕點頭,他們才敢答應。”
夏溥心氣得渾身發抖,藜金王跟他用蠆廉話說了幾句。他轉過頭對我,忍怒道:“你想要怎麼辦?”
朕腦海裡面想起來許多人。
浮光掠影,眨眼之間就全部過去。
曇關天險,楝州要道,直取京師,是他們真正的主意。
那一座金礦,也要落到他們手裡。
朕深吸一口氣,抬起頭,面朝朕麾下眾將,“朕離京之前已經擬旨由裕王代政,朕一旦駕崩,他即刻登基。”
“楝州若破,關內再無險可守。山河眨眼已經不複,朕何必君,朕何必存。今日一城明日十城,身後即家,諸君,不可退!”
“朕人君之身,換昶旦神君之身,朕死,宗室之中資質勝朕者不勝列舉,江山有繼天下不改,昶旦死,蠆廉人必潰。晏載聽朕號令。”
“殺昶旦,削頭顱四肢,馬踏成泥!”
朕肩膀猛撞開身旁士兵,往後一倒。
他連忙來抓我,懸崖邊上沒有退路,沒有把我抓回去,反而拽著我一片衣角,腳上一滑,一起掉了下來。
耳邊風聲無盡,怒號不絕,另有一隻手伸出來抓我,沒有抓到。
朕知道是誰。
夏溥心。
他輸。
朕贏。
峭壁斷木繚亂眼前身後,朕低下頭,懸崖之下一條彎曲隱現的河,河面浮冰蕩來蕩去,恍然,朕看見很多故人的臉。
有的活著,有的早死了。連惜夢也在其中。
半生不過這麼多事,這麼多人,恍恍惚惚,不過如此。
朕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