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打斷他:“他收藏的書畫都在哪裡?”
曹嶼帶著我來到一面櫃子前站定,開啟櫃子,裡面果然許多畫卷壘摞成小山。
“不止這些,牆上也還有很多,各個房間都掛著,皇上想看,卑職讓人全部取下來!”他說著就往外走。
年輕的也有一點不好,做什麼都毛躁。
“不用,”我將畫筒開啟,抽出來一卷畫,轉過頭見曹嶼目光灼灼盯著我看,停下來手,“你,出去侯著。”
人走了,書房只剩我一個人。
翻箱倒櫃,我翻出來趙歡希說的那一副畫。藏在櫃子裡面單獨一格,就在剛才裝信的那一個櫃子旁邊。
是我。
少年時候,我模樣。
畫的左上方,有作畫的時間,一行題字,蓋賀櫟山的章。
樂安二十八年冬,大雪。
我站在宸妃的殿外,裹著手,臉上正笑。
畫作右下角犄角旮旯裡,還有一行小字:
——“三殿下賞餘與雪,不知餘與雪,孰令他悅”。
我將信和畫都收起來,往回帶,賀櫟山來送我,目光從我手上攜的東西上面一掃而過。
“皇上帶走的東西,可否給臣過目。缺了什麼,臣家中好補。”
我將所有人遣散,庭中寂靜,燭火在我身側,照亮我給他展開的畫卷。
“懷深為朕作畫,想必是要送朕。朕不知道,懷深也忘了,不小心翻出來,朕便收了。多謝懷深美意。”
他立在庭前,看了一眼畫,收回目光,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皇上不必謝臣,倒是臣要謝皇上。”
我將畫裹回去,“謝朕什麼?”
他道:“臣要謝皇上快刀斬亂麻,搜走臣這些僭越之物,絕了臣的念想。”
我不語。
他看著我的臉,再道:“皇上之前說看錯了臣,臣看皇上,也覺得臣曾經輕看皇上。”
我道:“安王冒犯朕,不是一回兩回,有什麼話,但說無妨。反正你有罪,不需要朕恕你。”
賀櫟山道:“皇上絕情,世上罕見,臣輕看。臣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可臣仍然想要告訴皇上一句。”
我道:“是什麼?”
賀櫟山道:“臣不悔。”
我心跳一窒,血液流轉不靈。
賀櫟山走近兩步,道:“皇上要跟臣劃清界限,可從前種種,皇上能夠收回嗎?臣的妄念,皇上親眼見了,臣雖死,無憾。”
我轉身,“大逆不道。”
我回到宮中,第二日,將信和畫都撿出來查。
——“書不盡意,思君思君。翹企示複。”
當年我寫的。
每一封,都是我。
畫上筆跡,我拿出來曾經賀櫟山寫給我的信作對比,確認是他所畫無疑。
他善工筆,只是外面人不知道,趙歡希所說是真。
“拳拳在唸,亦貼見寸心。翹企示複。”
“殿下救小王一命,小王結草銜環都報不過來,區區幾杯酒,小王怎麼會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