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要我說,這黎垣的事都從順天府傳到了大理寺,裡外知道的人也不少了,在這件事上遮掩,倒也沒什麼必要。
江起聞猶豫片刻,道:“是東宮從令,黎垣。”
賀櫟山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須臾,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道:“九月初三……本王好像也見過黎垣。”
我道:“什麼?”
“本王忽然想起來了,那日黎垣穿的確實是件藍色的衣裳。”賀櫟山往旁邊一座酒樓一指,道,“那日清晨,本王隨皇上一同圍獵返京,入了城,本王便返回了府上。回府之後,府上人說趙邳約本王在這樓中吃酒,說是給本王接風洗塵,本王便又來了此處。本王坐的是靠窗戶的位置,正好看見黎垣也在樓下,多看了兩眼,兩眼之後,他居然跟一小孩撞上了。那小孩被他撞得往地上一坐,嗓子嚎翻了天。其實要我說,但凡他看著點路都撞不到一塊去,不過他沒看路,他走神了。”
說到這裡,賀櫟山停下來。
江起聞道:“然後呢?”
賀櫟山道:“然後那小孩的娘就過來了,跟黎垣吵了幾句。”
江起聞道:“再然後呢?”
賀櫟山道:“然後……黎垣賠禮道歉,塞了幾兩銀子,就走了——哦,江大人是不是不知道,城裡面經常有這樣的小孩,專門在路上找一些穿著富貴的人撞,倒下去說磕著碰著了,接著就有家裡人過來,不賠錢就不讓走……”
江起聞打斷他道:“走哪了?”
賀櫟山緊著眉頭,似在回憶,接著手往遠處一指:“似乎,往那個方向去了。本王記得,那個方向有座山,叫文臺山,還有座寺,叫文臺寺,常有人到那去燒香拜佛什麼的。本王那日還想,黎垣居然也信這些?”
他放下手,又疑惑著道:“江大人不是查科舉舞弊一案嗎,怎麼還有精力分心別的案子?莫非,黎垣也摻和進了這案子。嘶,黎從令不是太子……”
我看江起聞之前不應當找我,應當找賀櫟山來查這案子。他七七八八一通講,把案情理得還挺清楚,說到這裡,江起聞臉色便突然有一些肅穆,賀櫟山起身,話鋒一轉說自己忽然想起來約了誰要去聽戲,不能再耽擱,就這麼走了。
我與江起聞喝了一會茶止渴,之後便往賀櫟山指的那條路走去。
路走到一半的時候,江起聞突然道:“晉王殿下,下官有一個問題。”
我道:“什麼問題?”
江起聞道:“殿下是否一早便知,黎垣已經遇害了?”
“……什麼?”
山間小道寂靜,林中風吹拔涼。我轉過頭,只見江起聞站得像根木頭,渾身硬邦邦的,目光如炬。
我道:“江大人何出此言?”
江起聞道:“殿下可還記得昨日在文涵閣說過什麼?”
我仔細回想一番,無果。
“說過什麼?”
“晉王殿下您說,黎垣曾是東宮從令。”
我又是一番思索,仍疑惑道:“這,有什麼問題嗎?”
“下官不清楚殿下您昨日之前是否知道黎垣已經失蹤一事,但是即便黎垣已經失蹤,他也並未革去官職,殿下為何要用‘曾’字?除非殿下早知道黎垣已不在這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