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怒喝如同平地驚雷，於東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面上的檔案袋都跳了一下。他抓起那疊剛從檔案袋裡抽出的列印紙，狠狠摔在張華面前，紙張散開，露出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表格。
“還想嘴硬？！”於東城的怒火似乎被點燃了，他身體前傾，幾乎要越過桌子，“根據我們掌握的證據，你，張華！利用擔任醫院副院長的職務之便，長期非法倒賣醫院嚴格管控的精神科藥品！連氟西汀、奧氮平、勞拉西泮這些都有！你膽子不小啊？”
“迄今為止，你透過註冊的幾家皮包公司走賬洗錢，初步統計的涉案金額已高達數百萬！沈曼如早就發現這件事了，她之所以不說，就是等你將規模做到無可挽回的地步後，再讓你把吃進去的利潤吐出來。”
他隨手拿起一張紙，念道：“去年十一月七號，下午三點十五分，你透過‘宏遠貿易’的賬戶，向南江市‘康盛醫藥’的私人賬戶轉賬四十五萬！備注是‘醫療器械預付款’？放屁！那是你倒賣五百盒思諾思的贓款！還有今年三月二號，你和濱海的那個姓王的藥販子，交易了一批管制注射劑，價值七十多萬！”
“其他的，還要我接著念嗎？！”
於東城報出的時間、賬戶資訊、藥品名稱，甚至交易對手的姓氏，都準確無誤。這些資訊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地燙在張華的心上。
張華徹底懵了。
怎麼可能？他自認為做得天衣無縫，賬目處理得幹幹淨淨，相關的電子記錄更是被他反複清理、物理銷毀……警方怎麼會知道得一清二楚？連具體日期和藥品名稱都……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桌上那疊散開的列印紙，又驚恐地望向旁邊面無表情的蕭南陌。那個年輕人平靜的眼神，此刻在他看來，如同深淵般令人恐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我說……”張華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猛地向後癱軟在審訊椅上，雙目失神，面如死灰。審訊室的燈光此刻不再刺眼，反而顯得灰暗，將他籠罩在一片絕望的陰影裡。
他和沈曼如之間的矛盾，遠非簡單的私利敗露。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多年來，他對沈曼如的管理方式、用人風格積怨已深。他自認能力不比沈曼如差，甚至更懂得變通，更能給醫院帶來效益，卻始終被她壓在副手的位置上。權力的慾望和對現狀的不滿，像毒蛇一樣啃噬著他的內心。
而那條非法的藥品銷售渠道，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斂財和建立自己人脈的關鍵。他做得極為隱蔽，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直到幾個月前，沈曼如在一次內部審計中，似乎察覺到了某些賬目異常，開始旁敲側擊地試探他，甚至有意無意地凍結了他審批幾項“特殊採購”的許可權。
真正的導火索，是沈曼如偶然間截獲了他與藥品販子的一封加密郵件。雖然內容隱晦，但足以讓她抓住關鍵的把柄。
“她拿著那些東西威脅我……”張華的聲音帶著哭腔，混合著恐懼和不甘，“她說，如果我不立刻停止所有小動作，就把所有證據交給紀委和警方……她說要讓我身敗名裂，牢底坐穿！”
一旦事發，不僅僅是丟掉工作、家庭破碎那麼簡單，他將面臨的是法律的嚴懲，是漫長的牢獄之災。多年來的苦心經營、財富地位，都將化為烏有。巨大的恐懼和壓力，像無形的絞索，越收越緊，讓他喘不過氣。
殺心，就是在那個時候真正萌生的。
“我承認，我動了殺了她的念頭……”張華閉上眼，彷彿這樣就能逃避現實，“我不能讓她毀了我……我不能……”
為了做得更“完美”，他甚至模仿了網上看到的犯罪案例，用公共電腦和匿名郵箱，發了匿名郵件，故意含糊其辭的提及沈曼如早年的事，試圖在事發後，擾亂警方的調查方向，製造渾水摸魚的機會。
他交代完這一切，審訊室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過了許久，張華猛地抬起頭，眼神中最後一絲恐懼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破罐子破摔後的平靜，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怨毒和不甘。
“但我真的沒動手！我計劃好了，連日子都選好了，就等一個機會……可還沒等我動手，她竟然死了！”
“就算我有這個想法，可我畢竟沒做啊？你們不能指控我殺人！”
“沈曼如明明是夏薇殺的！就是那天，我親眼看到夏薇出現在她辦公室附近，然後沒過多久，沈曼如一出門，就發生了車禍！那個女人，我以為她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她真的想跟我同歸於盡！”
“為了脫罪，她肯定會跟你們說是我指使的啊？但你們抓錯人了……跟我沒有關系！不是我！”
說著說著，張華反而平靜了下來。他整理了一下略顯淩亂的西裝領口，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眼神陰鷙地掃過於東城和蕭南陌。
“我有什麼錯？”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冷硬，帶著一種扭曲的理直氣壯，“沈曼如那個女人！剛愎自用，不近人情！醫院在她手裡遲早要完蛋！我來管，肯定比她強百倍！能給醫院帶來更多效益，大家都能過得更好！至於夏薇……”
他嘴角撇過一絲輕蔑，“那是她自己蠢！送上門來的便宜貨，沒腦子，還異想天開想纏著我，壞我的大事！給她點教訓也是活該！”
於東城靜靜地聽完他最後的說辭，眼神冰冷得像淬了寒冰。
“不知悔改！”於東城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癱坐在椅子上、兀自憤憤不平的張華，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張華，你非法走私倒賣國家管制藥品，涉嫌洗錢，金額巨大；利用職權脅迫下屬，意圖嫁禍於人；為掩蓋罪行，處心積慮，預謀殺人……數罪並罰，證據確鑿！”
他停頓了一下，看著張華那張因不甘而扭曲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輩子，就在監獄裡好好懺悔你的‘沒錯’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