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不過後來嘛，你也知道，新的療養院、康養中心越開越多，競爭激烈了。再加上大概十幾年前吧，陌河那邊不是發過一次大水嗎？連帶著引發了小規模的泥石流，雖然康養中心那邊反應快，提前組織疏散了，沒出人命傷亡，但這事兒一出，大家心裡肯定犯嘀咕，覺得那地方不安全。一來二去的，生意就淡了，後來還縮減了規模，慢慢就變成了現在這樣，主要就是接收普通老人，提供基礎養老服務了。”
於東城靜靜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那……曾經在那兒待過的人……”
“這可就海了去了！”易朝雲立刻接話，“二十多年呢，流水似的，各種各樣的人都有。小於，你不會是想把所有住過的人的資料都調出來吧？那工程量可就……”
於東城沉默了一下，他知道這個要求的難度，尤其是在沒有正式手續的情況下。
易朝雲似乎猜到了他的為難，嘆了口氣：“小於啊，姐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按規矩，只要這家療養院是正規註冊、沒有刻意銷毀或隱瞞資訊，那麼大部分入住人員的登記資料，在我這邊的檔案庫裡確實會有備份。但問題是，你現在兩手空空，一個正式的協查函、一個審批手續都沒有，就讓我把這些可能涉及大量隱私的資訊給你調出來……”
她話鋒一轉，語氣又緩和下來：“不過呢，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亂來的人，能讓你這麼著急，還繞開正常程式來找我，肯定是案子有特殊情況，或者有什麼難言的隱情。所以，這個忙，姐肯定幫。但是，幫你查幾個特定的人，和把所有資料打包給你，那是兩個概念。你也別讓姐太難做，是不是？”
“對不起，朝雲姐，是我考慮不周。”於東城誠懇地道歉，然後深吸一口氣，說出了關鍵，“我不是要全部的資料。我就是想知道，這個康養中心，以前有沒有住過姓鄧的，或者姓陸的人？還有……嗯，姓蕭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隨即傳來易朝雲帶著驚疑的“咦”聲：“鄧家？陸家？小於，你……你在查這兩家的舊事？難怪你不走正常流程……這兩家當年的事情可是……”
她停頓了一下，語氣更加困惑，“可這跟姓蕭的又有什麼關系？”
“我……”於東城苦笑一聲，一時不知道如何接話。
“算了算了！”易朝雲卻幹脆地打斷了他，“好奇心害死貓，不該問的我不問。你等著啊，我再幫你篩查一下這幾個姓氏……”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的鍵盤敲擊聲和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響，於東城的心不由自主地懸了起來。
等待的時間彷彿被拉長，每一秒都伴隨著他逐漸加劇的心跳。
“哎喲！”易朝雲忽然驚呼了一聲，語氣裡充滿了意外，“小於，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在查什麼，但你這方向……沒準還真讓你給蒙對了！”
於東城的心猛地一緊，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用力：“怎麼說？”
“這家陌河康養中心，在早期還沒轉公立、由私人運營的階段，主要的投資方之一……就是陸家。”易朝雲的聲音帶著一絲發現秘密的興奮，“當然了，這本身其實也說明不了什麼。畢竟，十幾二十年前，陸家在星洲省那是什麼地位？那真是樹大根深，大半個省的産業，或多或少都跟他們家有點關系。不過嘛，後來你也知道，那個大案子之後，陸家元氣大傷，雖然底子厚，到現在也還是個龐大的家族集團，但影響力早就不如從前了，風頭都被後來崛起的那些集團蓋過去了，比如那什麼星光集團。”
她順口提了一句：“哦，對了，說起這個星光集團，要不要順便幫你查查？他們這幾年擴張得挺厲害的。”
“不用了，朝雲姐，”於東城下意識地回道，“星光集團……我認識。”
“啥叫認識？”易朝雲有些莫名其妙。
於東城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呃……就是，秦遊你聽過嗎？我們隊的那個……他爸媽，就是星光集團的。”
電話那頭瞬間陷入了死寂。
然後，於東城清晰地聽到易朝雲在那邊倒吸一口涼氣，緊接著是一聲壓低了但難掩震驚的：“我靠！真的假的？就天天跟你後面轉的那小子？他家是星光集團的？！”
“是啊，”於東城應了一聲，“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當時也很驚訝。”
“得！”易朝雲似乎被這個訊息砸得有點懵，緩了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行吧，豪門恩怨，哦不，是你們年輕人的世界太複雜，我這老阿姨就不摻和了。我接著跟你說這個康養中心的問題。”
“這個陌河康養中心啊，其實一開始不叫這個名兒。準確地說，在建立初期，它壓根就不是以一個獨立機構的形式在我們這報備的。”
於東城凝神細聽。
“最早的時候，它是陸家旗下那家挺有名的私立‘安和醫院’的一個附屬康複基地。”易朝雲進一步解釋道，“主要是給安和醫院那邊的一些病人，特別是需要長期康複、或者術後恢複環境比較好的病人，提供一個專門的場所。你想啊，醫院病房總是緊張，環境也嘈雜，對於需要靜養的人來說，確實不太方便。陸家那時候財大氣粗，搞這麼個地方，既能提升醫院的配套服務水平，也能額外創收，一舉兩得。”
“雖然你看它現在的位置，在咱們雲瀾市的西南郊區，感覺有點偏。但在二十多年前，市區的商業開發還沒那麼靠外，那邊也算是熱鬧過一陣子的。附近建了不少住宅小區，環境也不錯。”
“陸家做生意的眼光還是毒辣的，很快就發現了這塊地方的潛力，不光是服務他們自己醫院的病人，完全可以作為一個獨立的、面向社會的高階康養專案來運營。所以沒過多久，這個基地就從安和醫院剝離出來，正式註冊成獨立的康養中心了。”
“至於名字嘛，當時取名的時候，因為它就建在附近那條河邊上，所以就地取材，用了河的名字。”
“那條河，原本是叫……南陌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