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了這麼多年的譚君祥,我膩了。”譚君祥抬起頭,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色裡,眼神空茫,“我想去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換個身份,重新開始生活。”
他轉回頭,看著梁三傑,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卻透著涼意:“為了保險起見,或許我還會去整個容。剛好,我認識一位很厲害的整形醫生,她會幫我的。”
“下次見面,你可能就認不出我了。所以,我來跟你道個別。”
梁三傑只覺得一股難以言喻的憤怒和恐慌如同潮水般將他淹沒。他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勉強剋制住再次暴起的沖動。
“這麼輕易就做好決定了?”他咬著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你就……沒有什麼留戀的人?”
“沒有。”
梁三傑胸口劇烈起伏,像是有什麼東西要炸開。他盯著譚君祥那張過分冷靜的臉,氣得幾乎要站不住:“沒有?”
“嗯,”譚君祥垂下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我想離開那些人和事很久了。這不是一時沖動。”
梁三傑感覺喉嚨裡湧上一股腥甜,被他強行嚥了下去。
他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那我是不是該恭喜你?恭喜譚大少爺,終於擺脫過去,重獲新生了?”
這話裡的尖酸刻薄,連梁三傑自己都覺得刺耳。
譚君祥卻像是沒聽出來,反而抬眼看向他,語氣竟帶著幾分認真:“梁大哥,你也可以重新開始的。”
一句話,像是一根針,精準地刺中了梁三傑心底最隱秘的痛處。他猛地瞪大眼睛,那眼神陰沉得像是暴雨將至的天空,死死鎖住譚君祥。如果目光能殺人,譚君祥恐怕早已千瘡百孔。
譚君祥沒有躲閃,目光沉靜地回視著他。
空氣彷彿凝固了,只有牆上老舊掛鐘“滴答”的走針聲,一下下敲打在兩人緊繃的神經上。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是幾秒鐘,也許是漫長的一個世紀,梁三傑緩緩收回了目光,頹然地垂下頭。
他盯著地面上那片狼藉的酒漬和碎玻璃,喃喃道:“現在就走嗎?不留下吃頓飯?”
譚君祥微微側目,看向桌上那幾盤還冒著熱氣的家常菜,眼神閃爍了一下,隨即又恢複了平靜:“我吃過了。因為我以為……你會生氣,然後把我趕出家門。”
梁三傑輕笑了一聲:“是有點生氣,但我沒想過趕你走。”
譚君祥微微一怔,似乎沒想到梁三傑會這麼說。他抬起手,動作輕柔地覆在梁三傑的臉上,指腹輕輕摩挲著他眼角的細紋,擦去了一滴不知何時滑落的淚珠。
梁三傑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哭了。他猛地起身,退後數步,茫然地抹了一把臉,有些手足無措。
他從沒哭過,這是第一次。
“梁大哥,過往對我而言,太沉重了。我做了很多錯事,害了很多人,哪天橫死街頭都不冤。可偏偏還不知悔改,總覺得自己沒活夠。”
譚君祥輕輕起身,反握住梁三傑的手。
“但無論如何,我一直很感謝你。你是少數不帶目的,真心對我好的人。”
梁三傑的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他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對你而言……我也只是過往中的那些人之一嗎?”
譚君祥的眼神黯淡了下來,他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對不起啊。”
“我不想聽到這句話!”梁三傑猛地甩開譚君祥的手,嘶吼道,聲音裡充滿了壓抑的痛苦。
譚君祥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我知道梁大哥心軟,”他輕聲道,“所以主動做了這個決定。因為我們是一樣的人,都容易困在過去。如果不徹底斷了聯系,是不可能從那些陰影中走出來的。”
梁三傑嗤笑一聲,梗著脖子脫口而出:“別自以為是了!老子憑什麼困在過去?憑你嗎?”
譚君祥頻率極低的點了點頭。
“如果是我多想,那最好了。”他輕聲道。
梁三傑的身子僵住了。
譚君祥松開梁三傑的手,後退一步,拉開了兩人之間的距離。
“我走了,你……保重。”
說完,他轉過身,慢慢走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