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陌歪了歪頭,那張稚嫩卻毫無表情的臉上,金色的瞳孔顯得格外空洞。他用一種近乎天真的語氣,茫然地反問:“這不是譚先生想要的嗎?想給他那不安分的兒子,一個教訓。”
黑衣男人的瞳孔猛地一縮,脫口而出:“你怎麼知……”
話剛出口,他立刻意識到自己失言了,猛地閉上嘴,懊惱地抿緊了唇。
陌陌似乎沒在意他的反應,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弧度。
他丟下斧頭,任由它哐當一聲砸在地上,然後邁著慢悠悠的步子,朝著還在地上掙紮的梁三傑走了過去。
“別……別過來!”梁三傑幾乎是出於本能地尖叫。斷腿的劇痛還在一陣陣沖擊著他的神經,肌肉不受控制地痙攣著,冷汗浸濕了全身。可當看到那個如同小惡魔般的身影靠近時,一種更深沉、更原始的恐懼壓倒了生理上的痛苦。他用僅剩的左腿和雙手奮力蹬著地面,想要往後縮,想要遠離這個帶來災厄的小鬼。
然而,他的動作在失血和劇痛的影響下顯得笨拙而徒勞。沒等他挪動幾步,陌陌已經走到了他面前,蹲下身,伸出那隻看起來纖細無力的手,輕輕按在了梁三傑還在不斷打顫的膝蓋上。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傳來,阻止了他後退的動作,甚至將他往回拖拽了一點。
梁三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著陌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塑膠片,形狀有點像醫院裡測血糖用的試紙。陌陌捏著試紙的一端,另一端在梁三傑右腳踝那猙獰的傷口邊緣,被汩汩湧出的鮮血浸染。
試紙迅速變成了刺目的紅色,但除此之外,沒有任何顏色或性狀上的變化。
陌陌收回試紙,看了一眼,然後慢條斯理地將它放進一個透明的小密封袋裡,封好口。
“你看,血液檢測很正常。他明顯沒有接受完所有的ge6實驗,就被突然送到了這裡,目的不是顯而易見嗎?”
說到這裡,陌陌微微側過身,抬起頭,目光似乎穿透了空間,精準地落在了大廳內某個不起眼的監控攝像頭上。
“再加上,聽說譚先生的兒子,最近被找回來了。那麼,這個家夥的用處,自然也就很容易猜到了,對吧……奈溫?”
被叫做“奈溫”的黑衣男人,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凝重。
梁三傑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劇烈的疼痛和過快的失血,讓他的身體機能迅速下降,眼前陣陣發黑,耳邊也開始嗡嗡作響。
“你們……到底……是誰……”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喉嚨裡擠出微弱的呢喃,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陌陌低下頭,重新看向梁三傑。他的臉上似乎閃過一絲極淡的情緒,像是憐憫,又像是可惜,但更多的,是一種看待無用之物的冷漠。這種眼神,比任何直接的威脅都讓梁三傑感到刺骨的寒意。
就在梁三傑感覺自己快要徹底失去意識的時候,一陣急促而雜亂的腳步聲突然從通道口傳來。他艱難地轉動眼珠,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踉踉蹌蹌地跑了過來
譚君祥的眼眶通紅,臉上滿是焦急和恐慌。他身後還跟著幾個人,其中一個年紀稍長、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眉眼間和譚君祥有幾分相似,梁三傑混沌的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那大概就是他爸爸了吧……那個“譚先生”?
“你怎麼樣?你怎麼樣了?!”譚君祥撲到梁三傑身邊,聲音帶著哭腔。
梁三傑張了張嘴,喉嚨幹澀得厲害,幾乎發不出聲音,只能用氣聲斷斷續續地問:“……止血……有沒有……東西……止血……”
譚君祥看到他那血肉模糊的斷腿,強忍著生理性的反胃,哽咽著回頭,對著身後的中年男人急切地說了些什麼。
但梁三傑已經聽不清了,眼前徹底陷入一片黑暗,身體猛地一沉,徹底暈了過去。
……
醒過來的時候,梁三傑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寬大柔軟的床上。
感官逐漸恢複,從白色的天花板,到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玫瑰香味,最後是手背上冰涼的針頭觸感。
他試著轉了轉頭,脖子有點僵硬。視線掃過房間,裝修風格簡潔到近乎冷淡,沒什麼多餘的裝飾,只有幾件必要的傢俱,顯得空曠而安靜。靠窗的位置,一道人影正坐在角落背對著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
譚君祥似乎在看著窗外發呆,陽光從窗外傾瀉進來,在他身上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卻絲毫驅散不了他周身縈繞的低氣壓。
他聽到動靜,猛地轉過身來。
“你醒了……”譚君祥的眼眶瞬間紅了,聲音帶著明顯的沙啞和疲憊,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