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了頓，加重語氣，“他在給被害人提供‘道德豁免證書’。”
馮衍之揉了揉眉心：“你的意思是……”
馮洛瑤嘴角微揚：“我個人覺得，就算大家再怎麼不願承認，每個人心中，都有一黑一白兩個本我。在社會道德秩序、從小接受的教育等影響下，大部分人都會選擇遵從那個白色的本我，然後進一步發展出遵循現實原則，能夠評估現實條件，判斷行為的可行性和後果的自我。”
看著於東城臉上浮現出的茫然神色，馮洛瑤“哎呀”一聲：“不好意思，下意識就套用專業術語了……”
“我就這麼跟你解釋吧！比如‘餓了要吃飯’，這是人的本能，但即便是沒有接受過任何教育的情況下，也不是所有人在饑餓時就會去搶別人的食物。他們會怎麼做，通常取決於當下的環境因素，以及內心黑與白的佔比。”
“但是，在接受了教育後，人們開始從最原始的本能超脫出來，誕生‘延遲滿足’的功能，從而成為‘自我’。比如感到饑餓時，自我會引導他去尋找合適的食物，而不是像本我那樣立即大喊大叫。”
馮洛瑤話鋒一轉：“然而，當你在生活中遇到不公，卻無力反擊的時候，內心黑色的那部分就會開始蔓延。可這時候，出於道德觀念和法律約束，他們清晰的知道，暴力複仇是不對的，並為此痛苦糾結。”
“而此時，有一個人為你開解煩惱，為你提供作案手法，你難道不會因此産生‘鬆了口氣’的感覺嗎？”
馮洛瑤微眯起眼睛，眼中似有火焰燃燒：“那些人，就算知道佔蔔師在引誘他們犯罪，也會心甘情願地沉溺其中。因為‘佔蔔師’的存在，讓他們誤以為自己得到了某種‘特赦’，可以暫時擺脫道德的束縛，去做那些平時想做卻不敢做的事情。”
“就像是……考試作弊。”於東城臉上的神情愈發難看起來，“平時不敢，但如果有人告訴你，這次考試監考老師特別松，而且大家都作弊，你可能就會覺得，‘大家都作弊，那我作弊也沒關系’，然後心安理得地抄答案了？”
“沒錯，就是這個感覺！”馮洛瑤打了個響指，表示贊同，“那些人，是打心底裡感恩佔蔔師的……感謝佔蔔師為自己提供了報仇的機會。所以，別說他們不知道佔蔔師的個人資訊，就算知道，哪怕被抓，也絕對不會透露半點。”
“佔蔔師或許是這麼想的吧，他甚至可能把自己當成救世主……”於東城眼神瞬間冷冽下來，語氣森寒，“但事實是，他不過是個利用他人痛苦，來滿足自己扭曲慾望的懦夫罷了。”
馮洛瑤愣了一下，眼中閃過幾分意外。但她很快笑了起來，像是追逐太陽的向日葵：“所以，於隊成為了於隊，而佔蔔師……是犯罪者呀。”
她略微湊近了幾步，語氣狡黠：“話說回來，在心理學方面，蕭哥的造詣比我深得多了，他沒有這麼給你分析過嗎？”
於東城神情微凝，沉默了會兒，才緩緩開口：“我不太想跟他討論這個案子……阿林把自己陷得太深了，我怕拉不住他。我希望自己能盡快抓到佔蔔師，好讓他不要再受那家夥的影響了。”
“這樣啊……難怪蕭哥會相信你，你身上確實有讓人安心的氣質。”
突然被一個小姑娘直接點出了自己和蕭南陌之間的事，於東城瞬間有點被撞破的不好意思，眼神忽閃著，不知道怎麼接話。
他輕咳一聲，試圖轉移話題：“你也懂的挺多啊，是有學過心理學嗎？”
馮洛瑤笑眯眯地解釋：“我是新聞專業的，但是我不只是想要機械地進行報道，我還想要為社會上被忽視的那群人發聲。而瞭解他們，首先要從心理層面瞭解，因此課餘時間有自學一些相關知識。”
“你一定會成為一位非常厲害的記者的。”於東城由衷地祝福。
“謝謝於隊！”馮洛瑤笑得眉眼彎彎，帶著發自內心的喜悅，“爸爸，講了半天我都餓了，今天去哪裡吃？”
馮衍之溫柔地揉了揉她的腦袋，正準備說話，卻發現於東城正盯著白板，眼神專注，似乎在思考著什麼。
“怎麼了？還有哪裡不對嗎？”馮衍之問道。
“剛才受你們的啟發，我好像……腦子裡有那個佔蔔師的形象了。”於東城眉頭緊擰，突然臉色一變，“那個蘇璃案，恐怕根本不是佔蔔師第一次犯罪！在這之前，肯定還有一個案子……這個案子，是佔蔔師自己的複仇！”
這句話一出，房間裡的氣氛瞬間凝重起來，連空氣都冷了幾度。
於東城上前，拿過白板筆，開始在白板上勾勒起來：“是病理性補償機制！佔蔔師的童年，必然經歷過‘拯救失敗’事件，所以他在成年後，才會操控他人複仇來實現替代性補償。”
他頓了頓，又搖搖頭，推翻了自己剛才的想法：“不對，他第一次犯罪的時候，說不定壓根沒有成年……他一定等了很久、壓抑了很久，在身體素質達到足夠報仇的時候，就迫不及待地將那個困擾自己多年的‘惡魔’給殺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