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呂健偉又釋然地笑了出來:“看來我們小蕭,找到自己的錨點了。”
蕭南陌也笑:“是啊。我以前聽你講起這些,總覺得太過玄乎,不切實際。如今,我也算真正體會到那種感覺了。”
“那……還有什麼能幫你的嗎?”呂健偉問蕭南陌。
蕭南陌神色沉了下去,像是陷入了某種回憶。
馮衍之以為他不方便開口,便在他床邊坐下,握住了他的手:“有什麼需要的盡管說,能力範圍內,我們一定幫。”
蕭南陌猶豫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被雨淋的時候,明明身體很累,但頭腦好像變得更清醒了。”
馮衍之原本嚴肅地等著下文,結果蕭南陌開口就是這一句,直接把他逗笑了:“你小子,這是什麼原理?淋雨還能開發大腦?”
誰料,蕭南陌接著道:“也因此,我知道那道密文是什麼意思了。”
馮衍之和呂健偉同時愣住。
呂健偉回憶了一下:“之前不就解出了那個密文對應的是世貿中心嗎?這個解法不對?還是有什麼需要補充的?”
馮衍之眼珠子轉了轉,突然一拍手:“有兩個點確實沒解出來,一個是‘丙子年’,不知道是單純為了湊數還是另有涵義。另一個是‘傲慢者’,這個正常來講應該對應的是佔蔔師打算懲罰的受害者……但也太概括性了,完全無法形成具體的人物畫像。”
蕭南陌的聲音在空曠的病房裡回蕩,帶著冰冷刺骨的森寒:“淋雨的時候,我一直在想,丙子年到底指什麼,是否跟它的納音澗下水有關。”
“可後來我意識到,為什麼要把它當成一個整體來分析呢?是我自己走入了慣性誤區。”
“如果把‘丙’和‘子’分開來看,就會得到完全不同的解法。”
“在天幹地支紀年法中,丙是天幹之一,其五行屬性為火。而子年,對應十二生肖中的鼠年。”
“按照這樣拆的話,‘丙子’,可以解為‘火鼠’。”
呂健偉疑惑:“火鼠又代表著什麼呢?”
“火鼠最早出現在《神異經》中。這本古籍記載了這種奇鼠,它們棲息在名為‘不盡木’的燒不壞的樹木中,能在高溫火焰中自由活動而不受傷害。但它們也有弱點,那就是見水即死。”
馮衍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難道我當時的直覺是對的?那佔蔔師真打算搞點腐蝕性的液體來完成謀殺?”
“不,”蕭南陌搖了搖頭,“恐怕是衣服,或者說……演出服。”
呂健偉眼神瞬間犀利了起來,他想起了之前調查世貿中心時的細節:“我記得,這個大廈因為時常被租來開展表演,所以配備了寄存衣服的地方。只是因為人流量比較大,而且有時候表演需要快速換服,因此……”
“因此,那裡的管理並不嚴格,甚至可以說是混亂。”蕭南陌接過了他的話,“如果有人提前把‘動手腳’的演出服放進去,再讓目標穿上……”
馮衍之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簡直是……防不勝防!”
“我之所以會聯想到衣服,是因為除了《神異經》,另一本書中也提到了‘火鼠’……”蕭南陌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準確地說,是火鼠裘。”
馮衍之眉頭微蹙,努力回憶著:“火鼠裘?這名字聽著有點耳熟,但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看過了。”
“《竹取物語》。”蕭南陌補充道,“我讀過的版本裡,阿部右大臣為了向輝夜姬求婚,費盡心思從大唐弄來一張火鼠皮。然而,輝夜姬將毛皮放入火中焚燒,結果皮毛瞬間化為灰燼,阿部的求婚也因此失敗。”
馮衍之恍然大悟:“哦!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個故事。不過,這跟咱們的案子有什麼關系?難道兇手想用火燒人?”
“不一定非得是真火。”蕭南陌搖了搖頭,“重點是‘燒不壞’這個概念。如果把‘燒不壞’理解為‘某種化學物質無法破壞’,再結合‘火鼠見水即死’的特性,或許可以推測出,兇手打算利用某種與水接觸後會産生反應的物質,來對付目標。”
馮衍之猛地站起身,神情激動:“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咱們得趕緊對世貿中心的衣服儲存區域再次進行搜查!萬一兇手已經把‘動手腳’的衣服放進去了呢?”
呂健偉卻皺著眉頭,沉吟道:“如果問題真的出在衣服上,那些衣服會一直存放在世貿中心嗎?那裡人流量大,適合作為作案地點的同時,如果放了一些危險物品,同樣也更容易被人發現啊。”
馮衍之愣了一下,撓了撓頭:“對哦!我要是……啊,我是說,我代入一下那個犯罪分子,那肯定是先確認目標的演出服在哪,等他準備換演出服的時候,再專門找出來,動手腳,或者直接換掉。誰會傻乎乎地把‘炸彈’提前放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啊?”
蕭南陌垂下眼眸,聲音低沉:“所以,這連犯罪未遂都算不上,最多算個犯罪預備。”
呂健偉點了點頭,表示理解:“我們瞭解了。小蕭,你的觀點對後續的工作非常有啟發,我們會多加盯著那邊的演出名錄的。”
馮衍之嘆了口氣,有些惋惜地說:“要是能直接知道目標具體是誰就好了,直接提前保護起來,不就萬事大吉了麼?這樣的話,說不定還能根據目標的人際網,反向推理出跟他有矛盾的人……說不定就有機會得到佔蔔師本人的訊息了!”
“小蕭,你對這次佔蔔師的目標,有什麼思路嗎?”
蕭南陌抬起頭,睫尖覆蓋下的眼眸,像是褪了色的秋陽。
“沒有。”
他平靜一笑,恰如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