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剛剛沉入海平線,天與海都被染上了一片橘黃,整個世界彷彿被浸泡在了一杯巨大的橘子汽水裡,絢爛而溫馨。
沈君堯卻是一臉嚴肅,一動不動。
“下去啊,傻站著幹嘛?”陸意屏推他一把,以為他是被眼前的美景震懾住了,笑道,“我小時候第一次來這裡,也是這種表情。”
“大概……是五六歲的時候吧。我爸開著摩托車載我來。那會兒是中午,太陽很曬,天湛藍湛藍的,海也是湛藍湛藍的,我站在這個山坡上問我爸,‘爸爸,海在哪兒’。”
“這麼可愛?”沈君堯的臉色緩和了一些。
“可愛嗎?我爸當時可嚇壞了,以為我腦子有問題,說我以後成績肯定不好。”
兩人坐在沙灘上的一根橫倒的樹幹上,陸意屏開啟袋子,裡面竟然裝著幾只烤鵪鶉。
“你怎麼知道我愛吃這個?”他是真的很驚喜,眼睛都亮了。
沈君堯卻難得沒有說出那些信手拈來的情話,因為這完全是誤打誤撞,他只是覺得這個好帶,吃起來也方便。
陸意屏拿起一隻,大口咬下:“好吃,雖然涼了,但完全不影響口感,頭和腿還是脆脆的。”
砰~
沈君堯開啟一瓶紅酒,遞給陸意屏。
陸意屏直接對瓶吹:“呼!爽!”
“這種烤鵪鶉,我們小時候只能在吃酒席的時候才能碰到,每次每人只能分到一隻。因為小孩子不常有機會去酒席,都指望著大人們能省下一口帶回家。”
陸意屏笑了笑,看著手上那隻細細的鵪鶉腿:“隔壁有個鄰居阿姨,經常給她家小孩帶,聞著特別香,我饞死了!但我爸媽從來不給我帶,有次好奇,就問他們原因,結果我爸直接給我扣了個大帽子,說我自私。”
“後來長大了,想想我爸說的也沒錯,他們確實沒有義務為我犧牲什麼。但我就是忘不了那個味道,總覺得這玩意特別稀罕。”
“哪怕後來,我出了社會,自己能賺錢了,一頓可以吃好幾只,也還是覺得這玩意,稀罕、珍貴!”
噼裡啪啦一通說完,陸意屏覺得好笑,他竟然對著一個紙片人吐槽自己的“童年創傷”。
於是他話鋒一轉,問道:“你是怎麼跟他們說的?打包的時候。”
“我沒說什麼。”沈君堯灌下一口紅酒,笑道,“他們正愁著怎麼處理剩下的食物,見我想要,高興得不得了,差點兒連鍋都想一起送給我,不過我只多要了幾瓶酒。”
“我倒是有個疑問——”沈君堯話鋒一轉,正對著陸意屏,“——系統安排的那個前男友,也和你相處過嗎?和我跟你這樣,說話、做任務,然後領獎勵……”
陸意屏酒量一般,容易上頭、上臉,這會兒只喝了幾口,臉就有點紅了,話也開始多起來。
“嗯……我們在這裡的故事呢,是一開始只是朋友,一起打球,玩遊戲,追番……”
沈君堯越聽臉越黑。
陸意屏笑道:“不愛聽又要問。”
“這些我都沒有和你一起做過。”沈君堯沉著臉道。
“那還聽不聽了?”
“……聽。”
“當朋友的話,他還算可以。而且,有些方面,我還得感謝他。”
“怎麼說?”沈君堯皺眉。
“在那之前,我不知道男人還可以喜歡男人。剛上大一那會兒,周圍的男同學都急著把妹,人人都在比,看誰能在軍訓結束時約到妹子,然後在國慶假期解放右手。”
“還都不懂愛的年紀,卻急著去要一個微信,好像拉個手、親個嘴、上個床,就是談過戀愛了,就是人生贏家了,在宿舍就有談資了。”
陸意屏無奈地笑起來,看向沈君堯,“你能想象嗎?在當時,我,一個血氣方剛的小夥子,面對一個個漂亮的、身材火辣的漂亮美眉,沒!感!覺!老子心都涼了一半!”
那時候他即困惑又害怕,因為他連看那些男生為之亢奮的小片兒都沒有一點反應,還無處傾訴,沒有人敢說自己和別人不一樣。
然而,沈君堯無法共情當年小陸意屏因性取向轉變而內心的動蕩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