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雨很快沖走地上的血跡,奚徹往四周看看,卻沒見到任何一具屬於學生的屍體,倒是滿地都是怪物的碎屍。這些學生這麼菜,居然都活下來了?
奚徹撿了一根粗壯的樹枝,走到那具炸得四分五裂的屍體旁邊,蹲下來仔細檢視。屍體的頭和肚子已經不完整了,全是爛肉,腰部以下倒是還能看出端倪,奚徹用樹枝把屍體翻過來。
這屍體從腰部往上已經炸得零零碎碎,一翻過來,碎肉散落一地,一股腥臭的氣味也立刻撲面而來,奚徹下意識用手掩住鼻子。
可是就算已經變成這個樣子,奚徹也看出了端倪,那具炸得稀巴爛的屍體後腰處,竟然有一個奇怪的花紋,雖然只剩下一半,可看得出,它完整的形狀應當是一隻彩色老虎。
奚徹盯著那個紋身,臉上五顏六色,褚炎也一眼看到那隻殘缺的老虎,心中便明瞭了。
阿撒的法器,他怎麼會不認得。
當年在鳳藻府時,阿撒便喜歡偷偷研究那些被禁止的法術,雖然他知道他多半隻是因為好奇心旺盛,可是後來確實弄出些不得了的東西。
兩人均未開口,倒是那名學生遲疑著說道:“我好像見過這個花紋……在一本書上見過。”
在場的人都回頭看向他,那個學生文文弱弱,忽然變成焦點人物,頓時十分不自在,結結巴巴道:“我、我記得不是很清楚,也不能確定。”
奚徹怕他說出這件事招惹不必要的麻煩,站起身道:“兩位同學,我們這邊遭到襲擊,不清楚村子裡邊是什麼情況,麻煩你們先去村裡向帶教老師報信,這裡就交給我們吧。”
奚徹和褚炎在他們面前露了一手,兩名學生便下意識對他們産生一種“厲害”的印象,而且那兩個學生正好也不想在這個地方待著了,對奚徹和褚炎道謝之後,連忙往村裡跑去。
兩人走後,奚徹又檢視了其他怪物屍體的後腰部位,每一具身上都有同樣的花紋。
雨打在臉上,順著奚徹的頭發向下滴,他頭皮被雨打得生疼,身體也冷,即便穿著防水防寒的外套,裡面也好像被冷雨擊穿。
奚徹此時臉上雖然沒有任何表情,心裡卻十分憤怒——死了這麼多年,還有人在打著他的旗號胡作非為。
其實當年便是如此,離開九幽之後,奚徹就成了專業給人背黑鍋的,不管是誰做了什麼喪心病狂的壞事,最終都會推給“阿撒斯”,他就成了“惡”的代名詞。
奚徹沒辦法辯解這些事,說了也不會有人信,他們甚至對他産生了一種扭曲的崇拜,認為有些事情,只有像他這樣的魔頭才做得到。
流言將他與神界的一切人與事推開得越來越遠,他最開始分明只是與九幽劃清界限,到了後來,卻變成對立面。
他本意分明並不想對神界如何。
奚徹唯一慶幸的是,在離開神界之後,他再也沒見過褚炎,就算擦身而過,他也會主動避讓。
世人皆以成見看人,他們若看到自己跟褚炎聯絡,定會覺得褚炎與他是一路貨色,為了一時之快,累得褚炎不容於三界,實在得不償失。
奚徹越想越窩火——奶奶的,他一定要揪出幕後的人是誰!
褚炎看出奚徹的神情不對勁,走上前去:“是不是覺得這個紋身不同尋常?”
奚徹看他一眼,心想他倒是聰明,便幹脆把真相說出來:“他們身上的紋身與一個名叫大敕的虎符花紋相同,這是一件法器,它的主人是兩百年前……兩百年前挑起神魔大戰的罪人,阿撒斯。”
褚炎聽到他稱自己為罪人,已經感到心痛,見奚徹臉上露出一抹落寞神色,更是難過,默默伸手握住了奚徹的一隻手,想安慰他。
奚徹自然條件反射似的要掙脫他的手,卻被褚炎緊緊地攥住:“接下來的話,找個能避雨的地方說吧。”
奚徹點點頭,還是將手從褚炎手心裡退出來,一言不發地往帳篷那邊走去。
剛才的襲擊令山腳下紮營的學生們大受驚嚇,眾人不再三個一組住一頂帳篷,而是五六個人擠在一頂小帳篷裡面,群體的力量能夠稍微撫平他們的情緒,讓他們感到安全。
與褚炎一同回到自己的帳篷,奚徹坐下之後,皺著眉頭嘆了口氣:“之前在白骨地,我做了譴靈招魂的儀式,竟然將所有的白骨都喚醒,並引得它們全部撲上來搶奪我的鮮血。最開始,我以為是自己能力不足,卻硬要使用這個術法導致反噬,但是後來發現並非如此。應當是有人曾經對那些白骨使用過譴靈術。”
褚炎點點頭,奚徹便繼續說下去:“而且這個人的手段十分粗糙,那些屍體化作白骨,仍對這個術法存在慣性,就是因為術法粗糙,導致他們無法精準地聽從命令,誤以為我的譴靈術就是它們被施用過的命令。”
這樣看來,使用這個術法的人本身應當並不會使用正統的譴靈術,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了個須尾不全的殘章,便拿來用,結果搞成這個局面。
會是金鈴子做的嗎?當年他確實教了他很多法術,譴靈術卻比較特殊,奚徹自然也有顧慮,從未教給任何人過。莫非是他從自己的遺物中發現隻字片章,搞出這麼多事情?
“你現在是否懷疑攻擊學生的怪物與那些白骨一樣,被施過譴靈術?而且,那些怪物的誕生還跟阿撒有關。”
奚徹驚訝地看了褚炎一眼:“你怎麼這樣稱呼……稱呼戰勝魔王?”
褚炎沉默了一下:“這樣叫方便。”
叫這麼親切,莫非面前這個家夥也是他的潛在崇拜者?怪不得聽到他是魔族時,他絲毫沒有動搖。
不過奚徹現在的身份也沒有多正大光明,沒有資格質疑人家,便繼續說下去:“我現在暫時無法釐清紋身、白骨以及屍體的關系,只有一點能夠確定,那些攻擊我們的並不是魔族,他們……應該是人類,不知道什麼原因變成那樣的。”
褚炎面色平靜地補充道:“而且是已經死亡的人類。”
“你也感覺到了麼?”
褚炎點點頭:“離得很近時也聽不到呼吸聲。”